幸運地是,時間沒有撫平這一切。
而是安排弟弟在那個異國他鄉、烏漆墨黑的仲夏夜,再次遇見了女孩。
一根西瓜味棒棒糖,不動聲色地出現在少年口中。
他驚喜地轉過頭去,隻見一明眸皓齒的紅衣少女,正笑嘻嘻地對自己眨巴著眼睛。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那雙美麗靈動的杏眼,時隔多年,再一次閃耀了整片黑夜。
“咻~好甜!”少年眉頭舒展,早已笑成了眯眯眼。
他心花怒放,不知不覺地哼唱起那首被自己冷落多年的兒歌。
“月兒圓圓,掛天邊……瓜兒圓圓,慶團圓……”
“饞豬!你可真是一點都沒變呀。”
“嗯?”
“餓了就唱歌!”
“嗯……一點都沒變……”
夜裏的海風似乎總要更大一些,不光卷攜著濕氣,還夾雜著不少沙粒。
少年剛哼了兩句兒時歌謠,便被大風吹得難以成聲。
他慌張地撇過頭,生怕一旦慢了便會被她察覺到什麼,一時竟忽略了口中棒棒糖。
粘稠的紅色液體不動神色地從其口中濺射而出,紅衣少女正欲起步卻又生生忍住。
“頭別轉過去啊,你該不會是在哭吧?”
“沒有……”
“愛哭鬼?”
“你不要過來!”
少年用胳膊狠狠地蹭了蹭臉,好不容易才收拾好情緒。
剛抬頭,便望見一雙好像同樣迷了風沙的杏眼,又更好看了一些。
月色下她目光灼灼,深邃的眼神似殺人,又似放火。
那一刻,少年近乎窒息,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血管正在被她緊握。
“你怎麼也來這了?”
“我來保護你呀!”
“保護我?”
“嗯嗯!”
“因為有人要殺我?”
“哇!你可真聰明!”
“其實,那個人就是我自己。”
“你在說什麼倒頭東西?”
“我是說,要殺我的,其實是我自己。”
“那沒關係,還有別的人想要殺你。”
“誰啊?有毛病嘛?殺人難道不犯法?”
“秘密,不能說的秘密,嘻嘻。”
“那這個人的殺人動機是什麼?殺人總得有個動機吧?”
“很複雜,而且我建議你以後說完機,就別急著說吧。”
“啊?為什麼啊?”
“首先避免冒犯到已經失去它的苦命人們,其次文明你我他。”
少年懵懵懂懂地撓了撓頭,看著此刻少女晦澀的微笑,突然一陣臉紅。
經過短暫思考,他終於意識到,原來自己心中的小鹿是被大卡車撞了。
他感覺自己又被狠狠地抓住了心血管,甚至口中純良的棒棒糖都緊張地挺立起來。
少女直到這時才將手兒伸入口袋,悠悠掏出濕紙巾,擦拭紅衣上並不明顯的紅液。
少年主動搭話:“十二年不見,你變了好多啊。”
“你倒是一點都沒變。”
少年磕磕絆絆道:“希望是這樣……”
“難道不是嗎?”
少女輕輕眯眼,盯著突然沉默不語的少年,不知在想些什麼。
夜晚的海風似乎更大了一些,沒幾秒,少年便又扭過頭去了。
她微微歎了口氣,從腰側小包內掏出一袋密封好的油炸雞塊。
三色的密封條們看似牢固,卻根本封鎖不住炸雞的金黃酥脆。
“呃……這是?”
“過油母雞,我自己做的。”
“那我……我能嚐一口嗎?”
“當然,這就是為你做的。”
“哇!這個過油母雞真是絕啦!”
“那當然,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這麼多年真是辛苦你了。”
“你在說什麼?”
“去外地求學應該很苦吧?而且之前學的是舞蹈,突然換一個領域,應該挺難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我猜你去的是新東方烹飪學校,這幾年電視上全都是廣告,果然名校出高徒啊。”
“閉嘴。”
“真有人要殺我啊?”
“騙你幹嘛?”
“那他準備用什麼方法?”
“快樂牌刀片吧。”
心月孤圓,清光皎潔。
少年緩緩點頭,默默盯著眼前早已消失多年的少女,陷入沉思。
而少女則從自己腰側小包內掏出一塊尺狀物體,放於手中把玩起來。
寧靜月光下,尺狀物紅白配色的精致包裝宛如聖誕節歡樂喜慶的禮物。
“這不會就是快樂牌刀片吧?”
“哇!你是真的好聰明!這可是時下最流行的網紅凶器!”
“「凶器」二字,用在這裏似乎不太恰當。”
“我現在正式收回「你一點都沒變」這句話,你變了!而且變討厭了!”
“所以是因為我寫的那本《躺平元宇宙》嗎?實在想不到還能有什麼別的致死原因了。”
“可能似乎大概差不多吧。”
“呃……你這幾個詞,不能這樣雜糅在一起說的……”
“我決定了。”
“好好學語文?孺子可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不用等別人了,現在立刻馬上由我本人親自動手自己來殺。”
“真的假的?”
“真的,我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