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早自習結束鈴聲響起。
一名身穿校服的寸頭少年,踉踉蹌蹌撞入教室。
“不好意思,路上被車撞了。”
王昊定睛一看,竟是自己初中同學,張姓道友。
班主任瞪大銅鈴,“你誰啊?”
“是我啊!”
“你是誰啊?”
“我是你學生啊!”
“我有你這個學生嗎?”
“我就遲個到,你至於這樣嗎?”
“你是哪個班的?”
“這個班啊!”
“我怎麼不認識你?”
“我怎麼知道你?”
銅鈴瞪江都,江都瞪謝海,謝海瞪銅鈴。
寸頭少年早已不耐,他徑直走入教室,坐在那個一直空置的座位上。
“臥槽?我書呢?”
寸頭看著自己空空蕩蕩的抽屜,無語地望向王昊。
“日天,別裝了,眼神不自然,反應過度,太假。”
“還有你,藍吉,怎麼假得連歌都不唱了?來,給哥唱一首《牛仔很忙》。”
藍吉牌點讀機應聲而起,“嗚啦啦啦火車笛,隨著奔騰的馬蹄,小妹妹吹著口琴,夕陽下美了剪影,我用子彈寫日記,介紹完了風景,接下來換介紹我自己……”
“林晚林晚!別走,作業給你,幫我交一下,”五音不全的歌聲中,寸頭少年神色自若。
眾人皆懵,唯寸頭獨醒,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哦,除了仍沉浸於牛仔世界的藍吉。
“我雖然是個牛仔,在酒吧隻點牛奶,為什麼不喝啤酒,因為啤酒傷身體,很多人不長眼睛,囂張都靠武器,赤手空拳就縮成螞蟻……”
林晚點頭,淡定地接過寸頭遞來的作業本,繼續已經開始的辦公室步行之旅。
銅鈴似乎是第一次受到如此挑釁,很難消受,便杵在講台那裏一動不動。
直到迎麵向自己走來的林晚走出教室,他才終於意識到自己完完全全地丟失了顏麵,隨即惱怒道:“好小子!你給我等著,我倒要看看你是哪裏蹦來的兔崽子!”
說罷,銅鈴緊隨林晚大步逃出教室。
謝海則跟江都很有默契地潛伏了起來,一聲不吭。
王昊此時也終於反應了過來,他激動地跑向前去,“好兄弟,你從哪裏來?”
寸頭少年翻了個白眼,“從你奶奶肚子裏。”
王昊遲疑道:“不是,別開玩笑了,你是來我學校替我打抱不平的?”
“什麼你學校?這也我學校啊!”寸頭詫異道,“你們今天一個個的都怎麼了?演戲呢?還有,班長大人,您需要小弟打抱什麼不平?盡管吩咐!”
“別鬧了哥,我可不是什麼班長,”王昊一頭霧水,“趕緊走吧,我這班主任真的不好惹。”
“誰他媽鬧了?你怎麼就不是班長?不是前兩天我們全班一起選的嗎?”寸頭興奮地指了指自己破損的校服,“對了,老子早上撞了輛大奔,牛不牛逼?”
王昊看著他身上的慘狀,注意力隨即被轉移,“臥槽!怎麼撞的?去醫院沒有?撞成內傷就傻了。”
“我他媽也不知道,”寸頭抱怨道,“上學路上莫名其妙就昏過去了,醒來就在車裏,給送到了校門口。”
王昊冷靜分析道:“因為你穿著我學校校服?”
“什麼叫你學校,我他媽也是啊!”寸頭十分不耐。
王昊無語,“你他媽不是十三中的嗎?”
“我他媽一直都是十二中!”寸頭抓頭。
“別放屁了,”王昊指了指校服破損處,“校服給人弄壞了都,有點素質行不行?”
寸頭模仿銅鈴瞪大銅鈴道:“你爸爸我放什麼屁了?這我自己校服!”
“你跟我裝神弄鬼作甚?”王昊無奈了,“第一次見麵?”
“滾,懶得跟你廢話,”寸頭自閉。
周圍同學也都圍了過來,問這問那。
寸頭認識班上所有人,他能熟悉地喊出每一位同學的名字,或多或少地描述出他們各自的故事,以及無數精確入微的細節。
雖然這些故事,有些真實存在,有些卻從未發生過。
可除了王昊,這個班裏,根本沒有人認識他。
背脊發涼,吊詭的氣息撲散而開。
“主任!您趕緊過來看看,這個搗亂的學生到底是誰!”銅鈴的嗓門穿透走廊。
“好兄弟,別鬧啦,趕緊走吧!”王昊努力勸說寸頭。
“老子交了學費的!”寸頭突然覺得十分委屈:今天班上所有人都不對勁,尤其是日天,他不相信、懷疑、甚至是在欺騙自己。
寸頭生氣地從書包中翻出學生證,接著又找出姓名牌。
【金陵十二中學高二四班張道難】
張道難看也不看王昊一眼,毅然決然地離開了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冰冷教室。
就在這時,手機鈴聲響起。
“嗚啦啦啦火車笛,隨著奔騰的馬蹄……”
寸頭尷尬地接通了電話,失措間還按下了免提。
電話是道難媽媽打過來的,因為學校老師發現他沒來學校,所以都在找他。
林晚站在教室外,目送張道難踉蹌離去,眼神裏滿是遲疑不定。
……
……
冬日沉靜和煦,辦公室窗門大開,老王斜側著身,邊喝普洱,邊改作業。
一種從未見過的醜陋字體突兀出現,他翻到封麵,張道難的名字印入眼簾。
老王滿臉疑惑,從第一頁開始翻看起來。
隨後竟不自覺地坐正,蹙緊眉頭,越翻越慢。
看著眼前陌生的白紙黑字,以及自己親筆的紅色印跡,老王一陣心悸。
他強忍著不適又翻回首頁,一個字一個字仔細察看著,越翻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