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一定!”
瘦小的男孩被強行牽走之前,一臉稚氣卻信誓旦旦的留下諾言。
她第一次得到別人的諾言,小小的手動了一下,還是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
那個帶走他的人,有一張溝壑深沉的臉,明明麵帶微笑看上去溫和可親卻身負煞氣。
床上的人睫毛微顫,猛然睜眼,貓兒似的眼睛劃過一絲茫然,又很快清明。
葉遂很久沒有做過夢了,上一次還是轉世不久,夢到過和宿敵的那場死戰。
那場波及了半數仙府的戰鬥,最終以她和仇人同歸於盡結束,不過,她早就留了後手。所以此刻還能躺在這裏做夢。
她簡單的洗漱後,將軟劍束於腰間,剛拿起折扇,就聽見隔壁有動靜。
這是上陰學宮大意湖畔,能隨便闖進這的人不多,愛往這闖的就那麼一個——趙楷。
葉遂出門,站在廊上望著泛起霧氣的湖麵,等了一會。一抹白衣勝雪從隔壁翻飛而出,緊追的是一道劍光,趙楷避過徐渭熊的劍招,一手攀在簷角悠悠的掛著。
見著一身紅裙的葉遂,笑彎了桃花眼,“你終於回來啦。”
“怎麼,又被徐姐姐趕出來了?這次又是因為什麼?”
“我——”趙楷眼神一飄,話到嘴邊繞了個彎,“我不過是問了幾句她回北椋的事,順便勝她一局棋罷了,就她這性子,怕是嫁不出去了。”
徐渭熊已經站到了她身邊,聞言一個眼刀掃過去,語氣充滿寒意:“我的事與你何幹。”
葉遂臉上帶著淡然的笑意,卻垂了垂眼,又聽趙楷道:“你答應過我,我若勝你,可允一諾。用計險勝也是勝,所以——”他看向明明就在眼前卻又似乎很遙遠的紅衣美人,
“我想聽你撫琴。”
這話明顯是對她說的——
上陰學宮中,徐渭熊的棋道、詩文、注經、書畫、祝由均無人能勝之,而堪輿、琴藝、算學、醫術,葉遂最為頂尖,她們經常替老師授課,二人也因此交好,一同住在這大意湖畔的小樓,一般無人敢擾。
徐渭熊劍已出鞘:“我可從沒答應過,是你自說自話,休想煩擾阿遂!”
“好。”葉遂按下徐渭熊的劍,見著兩人都是止不住的驚訝,又笑著重複了一遍:“好。”
不多時,上陰學宮的學子就都聽到了湖畔傳來的琴音,曲調輕柔溫和,不似往常淩然。
“各種曲調都能駕馭,技法高超且富有意境,不愧是道德林裏那位的徒弟啊。”教授學子琴藝的先生聽見後,拂須歎道。
一曲畢,趙楷目光灼灼地盯著葉遂。
徐渭熊緩緩睜眼,麵上依舊沒有多餘的表情,問她:“道德林中,張聖人收你為徒,是真的?”
阿遂抱著琴起身,點了點頭:“是啊,怎麼了?他雖眼盲,但琴藝高絕,既然願意收我,我為何不拜?”
那可是初代張家聖人,至聖先師張扶搖,天下何人不想拜他為師!
想了想,徐渭熊還是沒有說出來,而是默默看著葉遂抱琴離開。
孤身回到自己屋子裏的葉遂,臉上的笑緩緩斂下。
她當初轉世而來,父母雙亡,是趙楷和他母親留下了十分幼小的她。
她夢裏那個男孩,就是年幼的趙楷,她更是對他的身份心知肚明——離陽皇帝的私生子。
學宮裏都傳,趙楷喜歡徐渭熊,二人武藝學識相配。
可葉遂看來,徐渭熊是北椋王徐驍的女兒,身份是二人最大的阻礙。更何況,徐渭熊一直對趙楷不假辭色,看樣子是不曾動心。
不過,這種事情,誰說得準呢,她加上那短暫的上輩子,都沒有怎麼接觸過男女之情,自然沒有把握斷言此事。
葉遂搖了搖頭,忽略了心中一絲不虞,反正趙楷現在還沒認出她,報恩的事情不急於這一時。
她放好琴,換上上陰學子的白衣,拿上藥箱,出了門。
-
山下的鎮子裏,一個舉著風車的小女孩遠遠看到一個白衣姑娘背著藥箱,從山路緩緩下行。
“葉姐姐,葉姐姐。”
看著小女孩連手裏的風車都不顧了,徑直向她衝過來,被葉遂一把抱住。
“小心地,看著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