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遂並沒有上天師府,而是隨著趙楷向後山深澗處走。
她屏息斂神,像一抹幽靈一般穿梭在林中。
一路上聽著趙楷的碎碎念,頗有些無語。
她記得符將紅甲裏是一團血肉,並不能稱之為人,要是不是對自己的身法有十二分的自信,她都要以為趙楷是在跟她說話了。
不過,至少說明,趙楷在學宮裏那副輕鬆樂天的樣子,不是裝出來的。
這樣也好,以他的身份,以離陽皇室的德行,這樣苦中作樂的性子總比苦大仇深好。
心裏千般思緒飄過,腳步卻在感知到他人的第一時間就停下來。
一個釣魚老叟手執魚竿,坐於岸邊,趙楷派去試探的金甲,不過一息之間就躺在了地上。
“這龍虎山,還真是臥虎藏龍啊。”葉遂心底歎了一聲,
那垂釣人氣機不顯,可通身氣度怕是已經到了返璞歸真之境。
她沒有再靠近,見著那人跟趙楷和諧交談起來,眼底再次漫上紅色,試圖一窺其命格與氣運。
和趙楷一樣的龍形,這人也是離陽皇室血脈,除此之外皆是混沌,可趙楷身後的大氣運和不祥命格依舊清晰。
看來,此人境界至少是這世間所說的陸地神仙境了,否則她不至於隻能看到這一步。這麼久了,她終於見到一個能夠上上界修為之人了。
此世間她不懼任何人,可這實力與天門一線的人她卻要忌憚三分。
蓋因當初用宗門秘術轉世,萬一開了天門引人窺探下界,她的氣機泄露後果難以預料。雖然說這樣的可能性很小,可她知道當年就有上界之人窺伺下界氣運,萬一真碰上個認識她的人,隻怕是不好收場。
思及此處,她腳步後移,準備離開。
畢竟韓貂寺是讓趙楷來尋人,不會讓他來送死,都是離陽皇室的人,那人應該不會對他出手。
可惜還沒轉身,她就見那人拿出一枚玉璽給了趙楷,然後趙楷就像失了魂一般立在原地。
背著藥箱的紅衣姑娘抽出折扇,柳眉緊緊攢起,她也聽說過引人入夢之術,這對趙楷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從葉遂展扇一揮之時,趙黃巢就已經知道她的藏身之地了,同時也閉了氣,沒有受到絲毫影響。
不過可惜,她放的藥本就不是針對他的。
趙楷此時的夢境裏,已經出現了變數。
手捧玉璽,身著龍袍。
原來他當真有如此野心,還是說,是那枚玉璽的功勞呢。
與趙楷並肩而立,站在這高高大殿前的葉遂,側目看著手捧著傳國玉璽的人。
瘦了許多呢,看來徐鳳年也不是等閑之輩啊,她心想。
趙楷終於也把視線從手上玉璽移開,轉而看向她,一雙桃花眼中滿是溫柔。
“文成武德,皇祚無極。”
殿下跪拜的人高喊著,趙黃巢現身夢境,拍上了他的肩。
下一秒,他手裏的傳國玉璽落地,粉碎。
黃粱一夢。
“不……”他的聲音有些顫抖,看了眼地上粉碎的玉璽,和麵前站著的老者,眼尾泛紅:“我怎麼了?那是幻夢嗎?”
葉遂隱在暗處,也睜開了雙眼,聽見他吐出顫抖破碎的音節,心也跟著顫了顫。
“百官臣服,天下至尊,這是美夢。”
“您能走入我的內心,您真的是神仙?”
“人力終有時而窮,而思緒的變幻,卻有著無限的可能。”趙黃巢看向這山澗,“繁華山色,春雨冬雷,入眼入耳,終是入心,喜怒哀樂,愛恨冤仇,皆自心起,人心才是軀體之主,萬物之境。我的功法,就是圍繞著心智而生。剛才,我用這璽印亂了你的心神,隨即引你入夢,你在夢中看到的一切,都是你心底裏,無限期盼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