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宿從喉口嗬出幾聲輕笑。她好像知道是誰來了,也隻有那個家夥,才能讓語冰表現得如此迫不及待。
她輕輕撫上語冰的劍身,血脈為引的劍主氣息令躁動的神器漸漸恢複平靜。舒宿看向不遠處的城鎮,“不急。”她淺淡一笑,嫵媚眉眼間,映出的卻是狐狸般的狡黠嗜血。
都自己送上來了,不讓他徹徹底底輸個痛快,怎麼叫地主之誼呢。舒宿揚起足以亂人心神的微笑,進城找了間旅館住下,順便好雅興地泡了個熱水澡。
第二天清早醒來,她收到一封傳音:夏稔可能要來找她。
傳音是鍾蘭發過來的:夏稔不知道什麼時候偷跑出山,隻留了音,說是他必須要到金歌城一遭。
他來幹什麼?他有什麼必須要做的?找我的?幾個問題依次從舒宿腦中閃入又跳出,統統歸結成一個答案,“管他呢”。
兒大不由娘,她又不能栓猴兒似的把三個徒子徒孫綁樹上。那就隨他們去,隻要別耽誤她的事,遇到危險知道跑就沒什麼大問題。
她隨手掐個訣,換上尋常女子的紗衫綾裙,卻是張揚的青紅色,濃重黑發隨意挽了個墜馬髻,平添出幾分慵懶貴氣,而並不染半分胭脂豔俗。
她順著竹嫣給的地址,輕而易舉地找到了他們口中“百試百靈”的道觀。
然而,今天的道觀前空無一人,像是沒有開門。她叩了叩門環,裏麵一個小道士打敗的孩子探頭出來,奶聲奶氣、一板一眼地說道:“長老雲遊去了,要三五日才能回來。”
舒宿一陣想笑。
且不說整座道觀沒有一絲真氣,也不論誰家長老雲遊時以日計,單說……舒宿心下搖頭:小朋友你這方巾戴反了。
這年頭出來行騙都這麼不用心了?
“叨擾了。”舒宿扯出一個標準的微笑,刻意咬定重音,說道,“請轉告觀內大師,小女子舒某三五日後必當再來拜訪,敬供香火。”
小道士雙手合掌,低眉虔誠:“有勞施主。”
舒宿給他剃度的心都有。
但凡“大師”對幾大宗派山門略有耳聞,勉強算是修習門口徘徊的單腳貓,這座道觀大約也不會再開張了。
她愜意地深吸一口俗世的氣息。不同於山門清淨,這般沾染著塵土煙火的味道反而讓她放鬆。
站在當街,舉目琳琅的茶館小樓,她竟一時不知道先從哪裏逛起。
那就……集市?
短短幾年不來,她沒想到城北的集市會這麼熱鬧。以前人多得像是下餃子,今兒一看,下餃子按這個密度肯定粘鍋。
唯一的好處是她不用糾結去哪裏了,隱去靈力,不用道法,單憑這副小身板,還不是人流朝哪她去哪,根本由不得她挑。
不出一個時辰,她就明白了為什麼寧陌堂堂勘虛境真神,長雲峰又雅素靜而不染毫塵,他最順手的術法居然是淨塵術。
因為他喜歡下山覓食,山下又大約都是這般光景。
“小娘子讓一讓!”
“勞駕借光!”
“借過,借過一下。”
舒宿看著前衣後擺上斑駁的汙漬,能猜出來她到底是和些什麼行當的人擦肩而過。
“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雜耍養的小猴格外不見生,轉悠著挨個兒扒人褲腳。
吐火的漢子舉著炭木棒,“呼”地一聲,竄起的火苗頂風都能把看客眉毛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