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恐高,一上飛機就心慌氣短,所以大部分時候,他在國內的行程都以地麵交通為主。
她不願意他被當作貨物,獨自穿過那冰冷的機器,於是驅車帶他回家。
一千七百公裏,二十二個小時,從北方到南方,從平原到山地。
十年前,少年懵懂且迷茫的從這裏走出去,十年後,被裝在一個小小的盒子裏歸來。
祁慕看著他的骨灰盒被砌入那個冰冷的格子裏,照片上的他淺淺的笑著。
“下輩子,做個平凡的人吧,平凡到塵埃裏的那種。”
媽媽也葬在這個墓園裏,祁慕蹲下來把花放到墓碑前,看著墓碑上的照片低語:
“媽,我有個小朋友也去了你那邊,你如果看到他,幫我多照顧照顧他,他很乖的。”
今年已經是媽媽去世第十八個年頭,這些年她事業蒸蒸日上,在b城買了房子,把外婆外公也接了過去。
二老身體都不錯,他們覺得市裏吵,祁慕就在京郊給他們買了個小別墅,後麵有一整片菜園子,他們種著菜,養著貓貓狗狗還有一群雞鴨,閑來無事就出去旅個遊,日子過得十分愜意。
她常常想,如果媽媽也在,就好了。
她站起身,突然一陣眩暈襲來,連日來的疲勞在一瞬湧了上來,她稍微緩了緩,這才慢慢的走下台階,往停車場走去。
車子才開出墓園沒多久,她就覺得眼前開始模糊,而且越來越嚴重,突然從旁邊的地裏竄出來一隻小狗,她一個沒注意,方向盤打了滑,直直的衝著對麵車道的大卡車撞過去。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猛的騰空,接著迅速下落,然後就徹底沒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身體也被搖晃著,耳邊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清晰。
“祁慕!祁慕!”
她掙紮的睜開了眼,適應了一下光線後,才看清了眼前的情景,窗明幾淨的教室,揮舞著掃帚打鬧的同學,還有黑板上用粉筆寫下的碩大的“開學好”三個字。
這一切陌生又熟悉,這不是她高中的教室嗎?
“你居然在這裏睡覺?!老陳到處在找你呢!”
她這才對上那聲音的主人,這眉眼鼻子,這肉鼓鼓的臉蛋,這手上的零食,這娘胎裏自帶的小煙嗓。
“趙佳禾。”她喉頭幹澀,半天才喊出她的名字。
“啊”
趙佳禾是她死黨,大學畢業去了德國留學後定居在那邊,她上個月才去慕尼黑參加了她二胎兒子的周歲宴!她怎麼會出現在這兒?!
“快走快走,開學典禮馬上就要開始了!”就這樣,她迷迷糊糊的被趙佳禾拉著出了教室的門。
隨著視野的打開,她看到了暌違多年的校園。
嘉陵中學被稱為建在森林中的學校,綠植的覆蓋率極高,盛夏的校園更是鬱鬱蔥蔥,隨著奔跑清風拂麵而來,穿著校服的同學三三兩兩的結伴,都在往禮堂走。
恍然如夢。
今天是高二開學第一天,十多年前的今天,媽媽因為接連幾台手術,超負荷工作,引發心源性猝死。
她抬起手腕看了下時間,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隻要躲過那一秒,沒準媽媽就可以救回來!
“我有事兒!你幫我跟老陳說一下!”她掙開她的手,撒腿就往學校門口衝,媽媽工作的醫院距離學校有兩站公交的距離,跑得快一些,十多分鍾也就到了。
她發了狂似的在街上狂奔,跑到醫院門口腳一軟摔了一腳,門口正在修路,細碎的砂石嵌入了膝蓋裏,生生的疼,旁邊的工人見狀趕緊把她拉了起來,耳邊是親切無比的鄉音“哎呀,都流血了,跑楞個快做撒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