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13章 心藥(1 / 2)

欲念一起,夢魅頓生。

太子在李太監的服侍換上紅色常服,他素來不喜花裏胡哨的圖案,故多以簡樸素淨為主。饒是如此,一身天家養成的尊貴氣度,也叫人不敢小覷。

太子走到正堂,小娘子雖然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但依舊端端正正地坐在黃梨木椅子,與昨日的凶悍頑劣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

“參見殿下。”林皎皎見人出來了,不打折扣地行了一個大禮,對方卻沒有叫她即刻起身。

太子沒發話,林皎皎就繼續低眉順眼地保持著姿態。等到膝蓋傳來隱隱的酸疼感,似是支撐不住了,才等到一句遲來的“起”。

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出個大醜,林皎皎在心裏罵了不知道多少遍。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是她之前看走了眼,太子與皇後本是一脈相承的壞德性,隻是他會在人前遮掩罷了。

在秦念月的攙扶下,林皎皎緩緩地坐了回去。

“殿下,這賞花宴的事情已經是再耽誤不得,為防止出現去歲那般混亂的情況,妾請殿下借百餘名衛士,以維護當日秩序。殿下曾言‘夫妻一體’,故妾鬥膽提出這請求,望殿下恩準。”林皎皎怯怯地抬眼,靈動的眼眸中晃蕩著不安,似是害怕他拒絕。

刻意為難下這小娘子居然不與他抬杠,太子一時還有些不適應,但總歸是好事,免得她膽大包天惹出亂子。

端詳著小娘子精心打扮過的清麗臉龐,太子稍稍滿意,比之那日的大花臉要叫人舒坦多了。

不過,還不夠,他要再確定一下……

“孤可以允你。隻是,你將妝容脫了,孤要看看你的真麵目。”

這是什麼奇怪的請求?這年頭,哪個愛俏的小娘子不塗脂抹粉,怎麼她這就不是“真麵目”了?真是……說話忒難聽。

林皎皎深覺她和太子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堪比雞同鴨講,半點不通。懶得和他解釋,叫小圓臉打了一盆清水過來。

他要看,她照做就是,反正也沒甚麼見不得人。

女子卸妝其實是一件頗為私密的事。第一次在車輿內,她心裏擔憂,沒覺出其他滋味。這回,卻是感到別扭極了。

太子黑沉沉的眼盯著她的手,視線隨之移動,神色依舊平靜無波,仿佛正人君子一般。

實際上,她覺得自己似乎從裏到外被扒拉個幹淨,打量了個徹底,像一個等待拍賣的好物件,隻等客人出價拿下。

忍著像千萬隻蜜蜂叮咬的酸痛不適感,她頭一次覺得不過是洗把臉的功夫卻……叫人如同受刑。

將半濕的帕子丟到盆裏,林皎皎故作淡定地抬頭。她摸不清太子此舉的意圖,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了。

太子起身,黑皮履每邁出一步都好像踩在林皎皎心上。

難道,他想扇自己幾巴掌出氣?林皎皎越想越覺得有道理,捏緊拳頭,她咬著唇,將怒意克製在瘦削的身體內。

打人不打臉,他若是敢、若是敢……

難道自己還能回過去嗎?一股濃重的無力感蔓延到四肢百骸,將升起的一腔熱血悄無聲息地消解。

林皎皎放鬆,閉上眼,靜靜等待著痛意襲來。

忍字頭上一把刀,她遲早要把這把刀插到太子身上,讓這貴人嚐嚐煎熬滋味。

太子不知道這小娘子想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麵色變幻多端,複歸於平靜,倒是好笑。

兩人的距離此時不到一尺,很近,近到太子可以清楚地看到她隱隱顫動的眼睫,就像一隻垂死掙紮的夜蝶。

他卻歡喜得很。

眉烏發黑,唇上一抹淺紅點綴,襯得麵上近乎病態的雪白愈發晃眼。

這張“幹淨”的臉,屬實合他的心意。

穩住嚴家實際並不需要將這小娘子強留在身邊,他手下能人眾多,如何尋不出一個精通易容術之人

他大抵是初見時,便對這張臉生了見不得人的念想,才非要給人抓回來。

那一層迷迷蒙蒙的窗戶紙終究是被捅開了,背後是冰消雪融,乍然迸濺的一池幽幽春水。

太子伸出骨節分明,修長白皙的手,緩緩靠近小娘子不設防的素淨臉龐。

秦念月和她主子想到一塊去,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正要求情,卻被李太監一拂塵、一個厲眼止住。

這十來歲的小丫頭懂什麼,明明太子心情好得很,可不能叫這不曉事的攪和了。

李太監轉而驚奇又欣慰地看向前方,殿下居然第一次主動去觸碰女子,要不是時機不對,老太監都能淚灑當場。

蒼天有眼,皇家香火終於能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