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溫柔毒(終)(1 / 2)

和舒杉猛然轉身,通紅而泛著血絲的眼眶裏早已泛濫著滿滿的淚水,他卻死死瞪大了雙眼,絕不讓一滴眼淚掉落下來。

“楚槿結!明明從小到大你都沒有真正把我看在眼裏,我隻是你一個可有可無的玩伴罷了!”和舒杉緊咬著牙齒,卻止不住苦澀的笑聲從唇邊傾瀉,“五年前是我的承諾,我說我這輩子不會先離開你。我為你唱歌,我告訴你,我會為你彈一生的琴。但是!”

和舒杉一步步地走向了那個怔在原地的男人,陽光在他的身後被烏雲遮掩住,再也沒有了望日的溫柔和煦。他的表情是楚槿結從未見過的絕望與悲傷,一如那個獨自一人從永盛居回到公寓的夜晚,他孤單地在黑暗中靠著冰冷的大門時,所流露的一樣決絕無望。

“但是!楚槿結!當我把這條命還給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再也不欠你任何東西了!我的承諾,我的歌,我的一切的一切,就是那個小木車,這些我都再也不欠你的了!我用我的這條命將這些全部都還給你,從那個晚上開始,我的生命便不再屬於你!”

“我為阿遠而活,我為我的歌迷而活,我為所有珍視我的人而活,我為我自己而活!”

“可是,楚槿結,我再也不會為你而活!”

那聲音到最後,已經變得沙啞而撕裂。每一個字都咬得極其決斷,仿若是用了全身的力道,將自己全部的退路都封鎖住,再也沒有一絲轉圜的餘地。

那最後終於從雙眼中滾落下來的淚水,好像是在見證著這一場永遠的訣別。和舒杉在眼淚即將落下的一瞬間又轉過身去,用手趕緊地將那些濕熱的液體都擦拭幹淨。他不願意,也再也不可能在這個男人的麵前落下一滴淚!

那折磨了他幾個月的悲傷絕望,那一分一秒都在他心中割磨的利刃,這些讓他的心早已傷痕累累,僅僅能維持著最基本的跳動起搏。而那份曾經自以為深沉濃鬱的愛戀,在他感受著生命力逐漸消失的時候,便已經被自己永遠的埋在了心底。

一顆隻剩下勉強維持生命作用的心髒,根本沒有了再次愛人的可能。

寂靜的氛圍瞬間籠罩在了簡潔幹淨的病房裏,是那種仿佛要將空氣都凝結成冰的壓抑,重重地壓在和舒杉的心頭。他的眼淚還在不停地向下滾落著,可是他卻頑強執拗地不停地抹開,不要讓那個人看見,也不要讓眼淚落下!

這是他最後的尊嚴,這也是他給自己這多少年來一味給予的愛情,一個最後的答案。

滴答滴答的秒針走動聲一下下地打破著沉寂,楚槿結的眼睛裏泛著刺目的血紅。他低著頭看著地麵,根本也沒有膽量抬頭看那個身形削瘦的青年一眼。

那個人說的每一個字,都仿若是最鋒利無比的刀劍,狠厲地刺穿了他的心。他想反駁,但是卻又無力地發現——這個人說得一點也沒有錯。

他傲慢,他無禮,他自以為是,他狂妄自大,他從未將其他任何人放在眼裏過,他甚至一度地以為自己這一生永遠不會愛上任何人,包括自己!

但是,當他真正的離開醫院,看到那被保存的完完整整的血腥現場時。

他這才發現,自己到底一直在固執著怎樣一份毫無意義的尊嚴,從小為自己建立起了一座高高的高塔。他孤身站在最頂端,享受著最高人一等的感受,卻完全沒有發現自己早已被那個二十年來頑固地攀登高塔的人,用力地拽入了凡間。

從初遇時的那個小男孩,到漂亮精致的少年,一直到現在,這個正背對著自己、不停聳動肩膀,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的倔強的青年。

和舒杉真的長大了。

而他,卻一直固步自封、畫地為牢。

到底什麼是尊嚴?

那是一種讓他差點永遠失去這一輩子最愛的人的東西,那是一種讓他虛偽傲慢了三十幾年的東西,那是一種根本毫無意義、而他曾經卻將它看得比天還重要的東西!

“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從和舒杉的身後傳來。他的身子猛然一怔,似乎想象到了在他的身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清雅的雙眸猛然睜大,和舒杉立即轉過身去,視線在看到那人挺直的脊梁時忽然一滯,身子一個踉蹌,震駭得睜大了雙眸。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可是當他真的看到這一幕時,心中卻感覺有什麼崩塌了。

楚槿結以一種卑微到塵土裏的姿態,低垂著頭,認真嚴肅地跪在他的麵前。

那雙曾經高傲到不願為任何事物而彎折的膝蓋,此時徹底地貼近著這個男人曾經最為厭惡的塵埃,即使腰板筆直,但是卻沒有一點往日冷峻優雅的模樣。在這一刻,那個一直將世界都踩在腳下的、狂妄冷漠的男人,普通得像任何一個犯下過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