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層,硯時柒陪著男人穿過長廊,一路來到了最拐角的房門前。
安靜的走廊上,隱隱透著令人心頭不安的靜謐。
一門之隔,便是生死兩重天。
秦柏聿單手拉著硯時柒,緩緩推開門時,光線昏暗的房間裏瞬時就飄出一股藥味。
房裏的擺設很簡單,一張雙人床,一張原木桌,床上躺著那位行將就木的老人,床側的矮凳上則坐著一位年紀約莫五十左右的中年人。
“四少,您回來了!”他是莫歸海,莫叔的兒子,是如今秦宅的管家。
他沉寂的眉眼在看到男人那一刻,有一瞬的光亮。
爾後又看了看床上的老人,語氣酸澀地說道:“父親一直在等您呢,我先出去了。”
莫歸海離去前,走至硯時柒的身邊,衝著她微微頷首,很恭謹的樣子。
硯時柒回以微笑,身後漸漸關闔的房門外,是莫歸海淚染雙眸的悲痛。
父親這輩子,最大的遺憾也許就是沒能找到當年救了四少的那個小女孩,道一聲感謝吧。
秦柏聿走到病床前,落座後輕聲呼喚,“莫叔……”
硯時柒站在他身後的位置,望著那位雙頰凹陷瘦骨嶙峋的老人,病痛的折磨似乎消磨了他所有的生氣,他躺在那,氣若遊絲。
聽到了聲音,莫叔很吃力的掀開眼瞼,不停眨著眸,好半天才看清楚病床前落座著的人,是他一直惦記的四少爺。
“四、四少……”
他的聲音虛弱的幾不可聞,唯有那雙渾濁滄桑的眸,隔空望著男人漸漸聚起了光。
“莫叔,是我。”
男人的聲音很沉,喉結上下滑動著,帶起一陣隱忍的沙啞。
硯時柒駐足看著這一幕,有些不忍的別開眸。
她好心疼這樣的四哥。
莫叔顫巍巍的抬起手,蠕動著布滿了皺紋的唇角,想說話卻力不從心。
男人順勢握住他幹枯的手掌,傾身湊在他的臉頰旁,緊繃著臉色卻耐心十足地細聽他的話。
硯時柒沒有靠近打擾,隻是安靜地站在他身側,一雙氤氳著水光的眸,再次凝神在男人的頰上。
然後,她聽到男人泛著啞忍地語氣,說:“莫叔,我找到她了,也把她帶來了。”
就這麼一句話,硯時柒的心被狠狠地蟄痛了。
命不久矣的老者,在身故前,心裏惦記的卻還是四少有沒有找到那個小女孩。
這種濃烈的情感是硯時柒過往的人生裏從不曾體會過的。
她眼眶裏淚光婆娑,見男人對她攤開掌心,她便眨著眸湊了過去,走到床前對著那位老者,軟軟地稱呼了一句:“莫叔。”
她抿了抿唇,又補充道:“當年,是我給您打的電話……”
莫叔似乎很欣慰,渾暗的眼睛緩慢又堅定地望著硯時柒,他眼角有淚,蠕動著唇角,雖沒有發出聲音,但硯時柒還是讀出了兩個字,謝謝。
謝你救了四少爺,謝你十四年前打來那通電話,謝你和四少爺終於走到了一起。
請你好好愛他,四少爺太苦了。
……
當天下午,天空下起了雨,四點三十五分,莫叔闔眸與世長辭。
整個秦家,都沉浸在一片肅穆悲傷的情緒氛圍中。
這位鞠躬盡瘁的老者,為了秦家燃燒了一場生命的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