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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夜。
唐父做了飯,唐意打視頻給唐母,一家人在一張桌子上吃了飯。
近幾年的春晚越來越沒有意思,她也就陪著唐父坐坐,手上拿著手機,刷著短視頻。
臨到了零點的時候,祁賀打了個視頻。
唐意壓根沒打算瞞著唐父,跟他說了一聲之後,就回房間去了。
她這邊燈光很柔和,是偏暖調的柔光燈——看完醫生之後,唐父特意買的。
接通了視頻,唐意就看到了祁賀那張大臉,他可能是在室外,呼出的氣都成了白霧。
她唇角彎了彎,“新年快樂啊,祁賀。”
祁賀神神秘秘地笑,死活捂著攝像頭,不讓他周圍的任何東西暴露在屏幕上,“我等會兒給你看個東西。”
唐意也起身往陽台走過去,輕笑一聲,“真巧,我這邊也有東西給你看。”
她晃了晃正方體的玻璃盒子,裏麵是一個木頭雕刻的小老虎,眼珠子是黑的,比起那張大臉來,小了不是一星半點。
它張大著嘴,牙齒尖尖的,偏偏沒一丁點攻擊感,像是個虎崽子在裝凶,效果並不明顯。
“哎?你買這個幹什麼?”祁賀疑惑地皺起眉頭。
唐意挑了下眉,“你不覺得這個憨了吧唧、虎頭虎腦的小老虎特別像被順毛的某人嗎?”
又一次被冠以“某人”稱呼的祁賀:“……”
“切,我覺得那個某人應該是帥氣瀟灑的。”祁賀揚了下頭,餘光仍是掃了唐意一眼。
後者撇撇嘴,“不要臉的某人。”
某人不做聲。
“砰——”地一聲,天際綻開一簇煙花,隨及又有好多簇煙花盛開,樓下的小孩兒興奮的叫喊聲有些吵,她隱約聽到了祁賀的聲音。
——“唐意!新年快樂!”
唐意轉了攝像頭,將她這裏的盛景投放在屏幕上,夜空,繁星,煙花,美得像是幅畫。
祁賀那邊還是有一些區別的,他那裏下了雪,除了煙花之外,還有一個雪人。
雪人做得很憨厚,眼睛用的是黑豆,鼻子用的是胡蘿卜,打眼兒一看,跟沒眼睛似的,兩個樹杈子做的手上還架了條橫幅。
——“唐意,新年快樂。”
唐意鼻頭一酸,嘴角不自覺地向下,聲音帶了絲哭腔,“像個憨批。”
祁賀沒想到她能感動到哭,非但沒有想安慰,隱約還有一絲絲的小得意,“……嘿嘿。”
唐意這回倒是被他整笑了,“你有病啊。”
祁賀也笑,“有。”
唐意皺了皺眉,心裏有個念頭——他絕對說不出什麼正經話。
祁賀薄唇輕掀,“芳心縱火犯。”
唐意的表情逐漸扭曲,變成了地鐵老爺爺看手機的樣子,“……你好油啊。”
祁賀:“……”
之後的一段時間,他倆都非常默契地保持著沉默——兩個人都很清楚,但凡對方張開嘴,這種難得的粉紅色泡泡就會被戳得遍地狼藉。
不過再怎麼說,在這樣同一片天空裏,同一片夜色裏,兩個人一起看了煙花。
唐意看著屏幕上的景色,突然有一陣的恍惚。
日子過得太快了,明明幾個月之前,她還在深淵裏,渴望著能看到祁賀,哪怕是一眼,她都會很知足,可現在,他就這麼隔著屏幕,站在自己的麵前。
好像,幾個月的時間,不過是眨眼一瞬。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她做了一場大夢。
一場噩夢。
噩夢裏,有太多太多肮髒下流的事情,唐意怎麼也想象不到,世界上會有這種地方,承載著光明之下的所有惡。
在那裏,她曾以為死了就可以解脫了,可現在想想,那個環境裏,仿佛連死都不是解脫。
譚琦死了,可她解脫了嗎?
沒有。
在這個時代,有錢可以為所欲為。
她那麼費心地將自己獻祭給這個時代,妄圖利用他們惡劣的心理,整垮那些惡,哪怕是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