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夕海棠?”初昭隻略一思考便給出答案。與死神有關,她還見過,這樣的人選並不多見。
太學主點頭,將屬於她的過往告知,不出意外得到了初昭一份白眼。
“聽起來是挺讓人唏噓,死神求而不得之人,你想去見她,是想讓她愛上你,證明你勝過死神,嘖,這種無聊的把戲果然是你會想到的。”初昭的嘲諷從來不因她的低落情緒而改變,這個某種程度上死神的受害者,在死神相關之事上總保持著一如既往的惡意。
太學主見多了她的態度,也不準備多加辯駁,“你認為這是無意義的事情,但對吾來說,那是記憶中印象極為深刻的一段。”
“那是你的記憶,還是死神的記憶?”初昭一針見血道。
太學主微不可察歎口氣,在初昭那次談話之後他忍不住自省,思索在點風缺與死神之間,他究竟是誰,是被神靈迷惑的愚者,還是要挑戰神靈的勇士。愚者蠢不可及,甚至連自己的愚昧都不識;勇士迷途荊棘,刺破肌膚的鮮血昭示存在,宛若走在懸崖兩端,一陣風過就可能墜入深淵。
“記憶是構築一個人的基礎,當我擁有他的全部記憶,是否也意味著他在吾體內的重生。即便他已死去,記憶的後繼者仍然存在,死神就不會消失。”
“這才是死國年紀的真相。記存著死神經曆與力量的日記,是死神留給世人最後的遊戲,而一旦加入這場遊戲,勝負就不再是人類所能掌控。”
“所以你要向他認輸,”初昭活動了下手指,她的眼中是對神靈的輕蔑,“那此刻站在我麵前說出這些話的,是死神,還是太學主。”
“是死神還是太學主,哈哈,真是個好問題,在世人眼中,吾是死神,在翻開死國年紀之時,命運之神就寫定命運的篇章,吾為死神,吾便是死神。”
“太學主名諱為何?”她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江湖之人皆知太學主為太學主,而在成為太學主之前,構成他的存在,他的名姓,又有何人知曉。
太學主眼神罕見閃爍起來,“不值一提的過去,並無資格被銘記。”
“那說明正是你抹殺了你自己。”初昭反駁道,在記憶與人格認知歸屬方麵,她保有一份自己的觀點,“我並不認同記憶是涵蓋一切的標準,在無知無覺的空白階段,當有一份內在的自我不變不移,那份對自我的認知才是最該被信奉的,人可以決定自己成為怎樣的人,就如同決定自己應該是誰。”
“你放棄了他的存在,又怎能責怪自己被掩蓋,選擇成為死神的是你,現在動搖的也是你。”
“……你在這方麵真有自己一份歪理。”太學主頓了頓,裝作不經意道:“我想這種意識,與你失憶,與她的存在不無關係。”
“說著你幹什麼跑到我身上。我承認跟她有關,但這不是你轉移話題的理由。”初昭不滿道:“至少在這方麵,我從來沒迷茫過我是誰。”
太學主是多了份他人的記憶而被影響,初昭是因自己喪失記憶而困擾於同一性之間,後者即便如何,卻從來沒懷疑過自我的價值。
她自我到了近乎自私的地步,尊崇自己想法至於偏激,可不論如何,這份不被蒙蔽,不曾動搖的堅定依舊耀眼到奪目。
那是太學主此刻最缺乏又最渴求的堅定。
“那麼,你認為我該如何抉擇?”鬼使神差的,太學主問出了這句話,即便脫口而出之時,他便開始後悔。
而初昭的回複依舊是她的風格,像一把刀,刻在石上就是一道劃痕,擲地有聲又清晰可見,“為什麼要問我,你的路你的歸屬,為何要交給旁人來裁決。我的建議與死神的記憶有何不同,都是幹擾你的外因,而不能成為起決定作用的關鍵。”
“能回答你的隻有你自己,正如腳下的路隻有你自己可以決定。”
“你是做太學主還是死神,跟我跟正道跟眾生有何關係,除了你自己,又有誰會在意。”
她撂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似乎沒再有心情跟他討論這個白癡的話題,太學主長呼口氣,在她身影消失在拐角之前,吐出一個名字,“點風缺。”
初昭停步轉身,太學主微微移開目光,不欲與她那淩厲的視線的對視,前者嗤笑一聲,漫不經心許下承諾,“好,我記住了。”
哪怕全世界都將你視為死神,我依然會記得,曾有個人叫做點風缺,他曾是學海無涯太學主,他曾教導桃李無數,他曾在世上活過,即便最終毀滅。
就像無論如何,初昭也曾有過她的一段路。
屬於她自己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