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烈的風從窗的縫隙裏灌進來,安全帶將她牢牢地固定在位置上,關素舒回頭望著身後緊跟他們的車,心髒像要從左邊跳到右邊去了,心房裏發漲地、擁擠地疼。
那種痛像是心髒肌肉在緊縮,攥成一個硬邦邦的拳的痛感牽扯著她的呼吸。
她有意調整呼吸頻率,但沒有用,“嘭”的一聲巨響,車身猛晃,緊接著車尾再次被狠撞了,身體跟著車猛地一顫,她將尖叫壓在口中,大口大口地喘息。
“媽的!”司機罵了一句髒話。
關素舒肩胛骨緊鎖,她壓抑著痛感俯下身子,緊按著心口的手背緊繃,眼前一片一片地發黑,連後車到底是什麼時候被甩開的都沒再注意到。
當車穿過數十米高的鐵藝門,停在大門兩側排列數根汰石子立柱前時,司機還未下車,門口早早等待著的管家便已快步走來,替她拉開了車後門。
車廂內,關素舒緊閉的眼睛因為透入的光而睜開,痛感已經減輕,她仍急促地呼吸著。
“二小姐,二小姐?”
管家關切地叫她。
關素舒伸出手指,指了一下前排的司機,她沒有說話,勉力忍住不適。
緩了好一會她才微弓著身子踏出車門,管家立刻伸出手為她墊住車門頂,待她下車後合上車門,目送她進去後才回頭去找司機。
從車上下來的關素舒臉色比紙還白,嘴唇泛著不自然的紫。
女傭早早在門口做好了準備,一見她嚇一跳,急急忙忙問:“小姐,這是怎麼了?”
關素舒說:“幫我打電話叫顧醫生過來,就說我心髒又痛了。”
“好,需要給您備藥嗎?”女傭擔憂地問。
關素舒拒絕,“不用管我。”
她的房間就在一樓,過道兩側皆是名畫的長廊,還有一間父親的收藏室,盡頭就是她的房間。
她的房間原本在二樓,自她有回生病下樓摔倒了,父親就把一樓的大型會議室給她做了新的臥室。
房間有一塊通透的大落地窗,外麵就是小型的高爾夫球場,單麵透光的玻璃視野開闊。
偌大的房間被東西塞得滿滿當當的,除了衣帽間與浴室,整間臥室都沒有隔斷。
在角落是帶有大師簽名的斯坦威三角鋼琴,黑白的鋼琴和嬌嫩的鮮豔的玫瑰組合成一幅藝術的構圖。
設計師在設計的時候都不是將房間稱為女兒房,而是“公主房”,從家具到裝飾全套奢侈品私人定製。
隻能說錢對有錢人而言,就是一串微不足道的數字。
自從開學後關素舒已經有幾個月沒回來了,看到房間依然幹淨整潔,心情頓時好多了。
她拉開牆麵抽屜,各類藥物分門別類地擺在裏邊,她熟門熟路拿了常吃的藥,接了小杯溫水後將藥服下。
衣服也沒換,直接撲倒在床上。
管家和司機檢查了車的受損情況,尾燈碎了,保險杠也難逃一劫,調行車記錄儀看了事故回放,管家看出一身冷汗。
他打電話向大老板報備了事情。
關靖沉聲問:“素舒怎麼樣?”
“二小姐狀態還好,顧醫生已經來了。”管家道。
他聽見電話那邊有人說了一聲,“關先生,看來有兩批人。”
是一個青年的聲音。
“他這個包紮還要多久?”關靖說。
“快了。”另一個聲音說。
關靖聲音沉穩對管家道:“我馬上回來。”
關素舒小憩了一會,一直到私人醫生上門才換了身衣服,去做身體檢測。
“你這是太緊張導致心髒供血負擔加重,藥物隻能暫時緩和疼痛,你的情況,以後還是得做手術。”顧醫生說。
“哦。”她懨懨地回應,關素舒從小到大都不喜歡醫院,但她很清楚不能拿身體開玩笑,身體一旦不適,就會主動聯係醫生,至於做手術……以後再說吧。
從小到大沒有人和她說學習有多重要,上進有多重要,所有家人都是告訴她,身體才是第一位,她就在這樣的觀念灌輸下,既厭惡又珍惜地和自己虛弱的身體共處了二十一年。
樓下傳來一陣嘈雜聲,關素舒從檢查床上坐起來,側耳去聽,“是不是我爸回來了?”
“應該是。”顧醫生往窗外看了一眼。
她白嫩的腳趾勾住長耳朵的長絨拖鞋,顧醫生伸手想來扶她,關素舒側肩躲了過去,她聲音幹脆的拒絕:“不用,還不至於站不穩。”
她躍下床,蹬著布偶拖鞋跑出了房間。
她身後,穿著白袍的青年男子看著落空的手,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站在三樓走廊上,關素舒一眼看到了關靖從大門走進來,正邊走邊解外套,她趴在大理石雕築的欄杆上朝著樓下喊:“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