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關素舒溜達進了父親的相機收藏室。
這裏最複古的莫過於那一套可能還是清朝還沒亡時候的寫生機,有足以放進博物館供人瞻仰的曆史,連關素舒都隻敢繞著走,倒不是怕碰壞了被父親責備,而是怕輕輕一動就把這個“老家夥”動散架了。
她總覺得老物件都是有血肉有溫度的,冰冷的外殼下或許藏著一雙深邃渾濁的眼睛,它垂垂老矣,仍安靜地看著百年的變遷,記錄著百年的曆史。
她總有些突如其來的小感性,在自己的感性王國自有一套她自己的規則。
關程煜嘲笑過她,說她真的很幼稚。
但她堅稱自己這是對生活很有態度,很酷。
在關素舒進收藏室的時候,徐周衍也跟在她身後。
收藏室堪比一個小型的曆史博物館,黑黝黝的鏡頭朝外,像千百雙眼睛在注視著他們,頗為震撼。
一個不喜歡自我的人是不會喜歡被拍照的,因為鏡頭會審視、照相,如實評判。
關素不喜歡被拍,但她喜歡攝影,喜歡抓拍,喜歡從鏡頭裏去觀察世界。
收藏品裏的老古董她不會碰,她隻挑收在櫃子裏的新相機。
她當初報考編導專業時,關靖一邊說著不知道她又是幾天的熱度,一邊又給她買了很多專業書籍和設備收在一塊。
“這些都是我爸收藏的。”關素舒和徐周衍說。
徐周衍點頭,“關先生不愧是市攝影協會副主席。”
他的接話讓關素舒有點兒意外,她以為他是個鋸嘴的悶葫蘆來著,沒想到他會搭腔。
她看向他,“你還挺了解我爸。”
“應該的。”他嘴角微微彎了一下,很淺淡溫和的禮貌性笑容。
這兒的鎮室之寶就那台寫生機,有點炫耀的意味,沒有收進櫃子裏,而是擺在中間的櫃台上。
徐周衍看到老式寫生機帶的鎂粉閃光燈,意外眼熟。
他看到了寫生機上帶著淡淡劃痕的機身,俯身去認真看。
“哎!”關素舒喝住了他,道:“那個不可以碰。”
徐周衍回過神,將將要落在相機上的手指落下,他眼中帶著歉意對她道:“抱歉。”
發現自己剛剛語氣太生硬了,關素舒說:“不是我不讓你碰,是它不讓你碰。”
她指指老相機。
徐周衍一愣,他放在身側的手指蜷了蜷,帶了些遲疑地問:“這是有什麼說法嗎?”
“沒什麼說法,就是直覺。”關素舒聳肩。
他點點頭,沒有再追問,看起來是接受了她“直覺”的說法。
他的識時務讓關素舒覺得很舒心,暫且覺得他還不錯。
她重新蹲下身,在矮櫃裏尋覓自己想要的機子型號。
“在這兒。”她蹲下身,從櫃子深處費力夠出相機包。
“徐周衍,幫我把這個拿過去。”她拖出大包,轉過頭興奮地招呼徐周衍。
徐周衍也走過去蹲下身,從她手上接過攝影機,甫一上手,手腕就被沉沉一壓,這最少有六七斤重,不知道她那細瘦的兩隻手腕是怎麼舉起來的。
“我再找找……”
關素舒說著就要起身,上層的櫃門還沒有關,在她的頭即將要和開著的櫃門親密接觸的一刹那,徐周衍伸手給她擋住了櫃門。
“砰”一聲響,悶悶的,她的頭重重撞在了徐周衍的手心,她馬上縮下脖子,不疼,但還是條件反射地喊了一聲。
她捂著額頭看著被撞得搖晃的櫃門和徐周衍的手。
她撞的正好是他受傷的那隻手,她眼尖地看見他手指輕輕抖了幾下,大約疼得緊了。
徐周衍牙關一緊,卻急促問她:“疼不疼?”
“我……”他這樣的口吻險些讓她以為自己撞到了,她摸摸頭頂,確認自己真的一點事都沒有。
“我沒事,你是不是撞到傷口了?”她看他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