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名字讓貝惜莫名想到詩經的國風和小雅,都是這學期學到的課文。
國風和小雅跟關鳴的形象半點扯不上關係,卻讓貝惜覺得他長得和自己的名字莫名貼合。
真的像魚鷹一樣凶狠暴戾。
眼神再次落在關鳴後頸處,這次靠得近,貝惜看清了他t恤衣領沒能遮住的紅色印記,深淺不一,在白皙的皮膚上十分突兀。
不是刺青,是燒傷植皮後的痕跡。
青色的花紋繞在傷痕周圍,像是供著一顆勳章,在陽光下,極盡恣意。
關鳴側目看她,覷得她趕忙收回視線。
以為他要生氣,低著頭默默承受。任憑短發被微風吹散。
“好看嗎?”
不揭人傷疤,是貝惜的原則。傷口背後的故事不屬於她這樣的陌生人,眸光中的好奇被刻意收起,空氣漸漸緘默下去。
關鳴的不耐煩是由煙霧表達的。
“問你話呢。好看嗎?”伸手掐上貝惜的下巴,將她的頭轉向自己。
關鳴嘴角銜著一根細細的香煙,煙霧裏陳皮的氣味若有似無。
她的眼睛被熏得發癢,喉嚨裏泛起苦味,忍不住咳嗽起來。
“好……好看。”
“嘁……好看抓緊多看兩眼。待會兒就看不到了。”
關鳴有一口沒一口地抽煙,劍眉一直擰著,看著總讓人覺得心裏有事。偏偏又周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氣質,教人難以靠近。
沒有勇氣,更沒有精力。
貝惜卻狂妄地覺得自己好像理解那種心情,“你好像總是不高興。”
說出口以後又覺得多此一舉。
她也不高興。
迎風生長,都是痛苦的。
說錯話之後貝惜總想著挽救,竭力在腦海中搜索合適的詞彙。卻被關鳴直截了當地拒絕——
“關你屁事。”
女孩淺褐的瞳孔在陽光照射下聚縮起來,粉嫩的嘴唇微張,恐懼溢於言表。
嗓子眼裏雪糕的甜味和煙草的苦味混在一起,有些膩。煙灰撣落在腳邊,關鳴漸漸收回看向她的視線。
口袋裏手機輕微震動,提醒著他起身。
陽光照射下兩人的影子轉了不小的角度,貝惜看了一眼時間,快五點了。
陽光改變了顏色,是不得不分開的時刻。
貝惜想提醒關鳴,卻看見他率先站了起來,跺了跺腳將褲腿上沾染的煙灰震落,順著步行梯獨自走了下去。
貝惜將書包重新背好,嗅了嗅自己肩膀處的味道,好像聞不出什麼。
關鳴的身影在視線範圍內變小消失,在她自以為脫困時,又重新出現在二單元的樓梯口。
倨傲的少年背貼著牆壁,重新抽出一根煙,單手蓋住半張臉頰,打火機的昏黃短暫點亮輪廓,火舌舔舐著煙絲。
深色的眼眸快速明滅,在樓道的陰影中看不清神色變化。
視線短暫相接後又迅速移開。好似剛剛一起“聊天”隻是一場虛幻的夢。
前麵的樓道就是三單元。老式安置小區沒有電梯,她需要徒步爬6樓。
其實,六樓也並不算高。
家裏沒人。
尹千蘭去上班了,貝宏義在打牌,貝臣還沒有放學。
在這個陌生的家裏,此刻隻有她一個人。
為貝惜保留的那間房間經過臨時清理,還沒有鋪上床墊。
床邊有一張不大的書桌立在飄窗前。貝惜卸下書包,將未開封的飲料放在桌上。冷凝水隨著邊緣滑落,在桌麵上積起一片水漬。
貝惜看了一眼,抽出一張紙巾墊在下麵。
她的衣櫃不大,在打開的瞬間散發出一股濃鬱的過期樟腦丸的味道。
裏麵放著的她小學時穿的衣服。
其實算起來和父母分開的時間也不過四年,但相互之間的界限卻早已如同千溝萬壑。
貝宏義是臨時決定離開北洵的。
虧本賣掉了北洵的房子來到南鎮安家,臨走時卻將她留在了北洵。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她留在大伯家會有更好的教學資源和發展前途。
狗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