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12章 第十二章(1 / 2)

待守山人走後,尤梨才看見他所駐守過的迷陣中有什麼——

那是真正的不周。

真正渾身傷痕、重傷難愈的龍族不周。

比之守山人佯裝出來的慘狀更為令人驚怵。

哪怕說他如今還活著已是奇跡,這話都算不得誇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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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周瞎了一隻眼睛,右臂的袖袍在獵獵罡風中空蕩蕩地亂舞。

而另一隻被吊起的臂上,印刻了許多說不清含義的黑色陣符。

他喉間生著一道觸目驚心的疤痕,令他隻能呼出喑啞的氣音。

大概是在這樣極度苦寒的環境中,不周的龍身終於被消磨去了幾分康健,可他偏偏半個字的呻|吟都不曾泄露,麵上也並無一絲痛苦之色。

龍太子的一副傲骨猶在,淒風苦雨摧不折他的腰,鎖筋囚骨的鐐銬亦無法打磨他錚錚一顆心。

他抬起的那隻還算完好的眼,眼裏滿是陰騭,黑洞洞的,即便撞上月光也反射不出半點光來。

或許,用冷冽來形容他都算片麵。他麵上太木,濃眉似凝著萬年才冰封出的淩厲,再熾熱的火都難將其化開。而那千年的霜雪於他發間鋪成盡數的白,餘眉間一溫朱砂色。

尤梨隻看他一眼便將臉別開了。

她知道,此刻對不周的心疼、憐憫統統是最侮辱他的情緒。

她說不出別的來,卻不由得透過厚重的雲層,想要看向烏黑之後的輝煌天庭。

天族何其殘忍,她親眼得見過一回,便能咂摸出不周變成如今模樣的前因後果。

天道又何其不公呢?

整座山的靈力早已不複當年,大陣形成之後,重傷的不周便失去了一切生出靈力的辦法。

他身上的傷口皆源自於赤天將的獨門兵刃,本就會阻斷靈力的流動,如今又不能借助外力為自己的皮肉傷治療,隻能任由那些血肉模糊的傷口潰爛變作腐肉,又偏偏不至於讓他因此咽下最後一口氣。

尤梨無奈垂眼。

不周生性狂狷,為真性情相交之人能傾囊相助,這是他的長處,更是他的弱點。

天族狡猾,將計就計將他誘至圈套中,從此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承受疼痛的銼磨。

他們妄想拔去他的鱗爪,遮斷他的雙翼便能將他的一身龍骨打磨得圓滑。

他們此刻指不定正在天鏡另一端捋著胡須,看著他毫無反擊之力的痛苦模樣發笑呢。

應懨眉間緊蹙,為他查看了身上幾處最嚴重的傷口後,暫時先封住了他周身仍在下意識流動的靈力,而後從懷中掏出了個琉璃瓶,並施法將這傷重之人收了進去。

臨到山腳時,尤梨已經感知不到那位守山人的蹤跡了。

“守山人不見了,該不會是去找天庭告你狀了吧?”尤梨隻是個小卒,不免有些擔憂,萬一被殃及了可怎麼辦。

“讓她去,”應懨環顧四周,將袖袍一甩,反而將眉頭鬆開了,“倘若麻煩纏身,我又何曾怕過他們?”

千百年鬥法,如今鹿死誰手,誰又能說絕對有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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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尤梨仍舊在感喟,她說:“若是不周沒有遇見梵不枝,是不是就沒那麼多破事兒了,真真是孽緣呐。”尾音呈略微的輕挑,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在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