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她寢室電話的?”
“......寢室電話都是連號,知道一個寢室的電話,順著順序往後推就行了。”
在村道上行駛了約莫二十分鍾,普拉多終於停在了馬蘭坡村外緣的一座院子前。
方嚴下車,隔著一堵隻到胸口的矮牆,默默打量著這個稍顯破敗的院落。
這裏是阿羞的家,前世方嚴陪著她至少來過十幾次。
院落中間的堂屋已經塌了半邊,不過東西配房還是完整的。
院子裏的地麵沒有硬化,但打掃的很幹淨,東南角種了一窩鬱鬱蔥蔥的芍藥,正在初秋上午的微風裏輕輕搖曳。
他在打量院子時,院內躺椅上躺著的一名中年男人也在疑惑的看著他。
“年輕人,你有事麼?”中年人慢慢從躺椅上坐起來問道。
“米叔,您好。”
方嚴推開虛掩的院門走了進去,半道上隨手拎起張矮凳,然後坐在了中年人的身邊。
“恕我眼拙,你是......”自來熟的方嚴,讓中年人疑惑。
“我叫方嚴,是阿羞的同學。”
方嚴從口袋裏掏出幾盒‘麝香壯骨貼’,接著道:“您腰上的病最近好點沒?這是阿羞上次托我給您買的膏藥......”
中年人更加意外了。
他意外的是這個年輕人不但知道女兒的乳名,還知道自己腰間盤突出的毛病,看來女兒和這個年輕人聊過不少。
方嚴何止知道這些,他還知道米爸叫米善學,是名獨身了十來年的鰥夫,曾經又是一名民辦鄉村教師,幾年前因為嚴重的腰間盤突出,沒辦法工作已經被清退了。
“阿羞沒在家麼?”沒有見到正主,方嚴問道。
“哦,她去田裏了,今天要犁田......”
“行,叔您歇著,我去找她說點事......”方嚴不等米善學把話說完,就大步走出了院子。
“誒......”
米善學撐著躺椅想起身,卻因為劇烈的疼痛又跌回了躺椅。
......
今年天氣有點反常。
明明已經來到了9月下旬,但白天的氣溫動輒高達三十二、三度。
丘陵下的田野上,農人們顧不得秋老虎肆虐,忙碌其間。
地頭一排茂密桑樹下,放著一架犁鏵,犁鏵旁邊,阿羞正捧著王小波的《黃金時代》看的津津有味。
書中詼諧的文字,不時讓她露出一抹淺淺笑容,臉頰兩側對稱的小酒窩若隱若現。
阿羞穿了件白底藍領POLO衫,一看就是中學時的校服,甚至因為洗的次數太多,導致布紋稀疏,內裏的貼身小背心都隱約可見。
藍色運動褲,不用說也是中學校服。
腳上的飛躍大博文球鞋也很少見到她這個年齡的女生穿。
不過沉浸在精神世界中的阿羞,對於自己這身樸素到寒酸的穿著毫不在意。
“嘿嘿。”
書中王二和陳清揚在後山的荒唐日子,讓阿羞臉上發燙的同時忍不住笑出了聲。
像是被自己的笑聲嚇到了,阿羞暫時從書中抽離出來,抬頭往遠處張望了一眼。
然後看著眼前的兩畝旱田悠悠歎了口氣。
昨晚她和三叔商量借拖拉機犁田的事,三嬸說這幾天正是蔬菜播種季,用拖拉機的人很多,幫別人犁一畝田要收35塊錢的。
阿羞當然能聽出三嬸的潛台詞,她就裝傻充愣隻說好話,絕口不提錢的事。
後來三嬸被纏的煩了,答應阿羞在早上6點這個還不忙的時段先幫她把田犁了。
於是阿羞今早5點半就來到了地頭。
然而現在已經上午九點多了,拖拉機依然沒有蹤影。
阿羞知道,自己大概率是被三嬸耍了。
默默盤算了一下,阿羞決定,要是到了中午三嬸家的拖拉機還不來的話,就先拿出70塊錢的生活費交給三嬸。
至於回學校以後怎麼生活,到時再想辦法。
爸爸沒有勞動能力,她必須趁著周末把這些事做了,農時不等人啊。
‘總歸是餓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