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方嚴把林鹿溪領到自己家所在的國棉廠家屬樓樓下,然後上去了一趟。

再下來時他就帶著林鹿溪去買了那些女孩用的東西,不過那時兩人都不懂,方嚴把什麼日用型、夜用型、超薄的、加厚的、帶護翼的統統買了一遍,塞滿了林鹿溪的書包。

到現在,林鹿溪都記得方嚴當時慌裏慌張,生怕被人瞧見的模樣。

但到了第二天,林鹿溪聽一位和方嚴家住同一樓道的姐姐說‘方嚴昨晚挨打了,因為偷錢被發現,被爸媽揍的嗷嗷哭,但就算那樣最後也沒說錢花哪了......’

林鹿溪這才知道方嚴買東西那些錢是怎麼來的了。

那天晚上,12歲的林鹿溪躲在被窩裏哭了半夜。

當時她也不懂什麼愛不愛的,但從哪以後,她就特別喜歡黏著方嚴......

一眨眼,他們都上大學了。

林鹿溪一瞬不瞬地望著天花板,水汪汪的桃花眼裏盡是深情。

‘我的男孩,已經長大了呐......’

......

深夜11點多,呼吸悠長的林鹿溪早已進入了夢鄉,躺在她旁邊嚴玉芳聽到院門傳來的輕微響動,披上件衣服走出了臥室。

“老公?”嚴玉芳站在房門處向院內問道。

這個時代,妻子對丈夫最常見的稱呼要麼是‘老’後麵冠其姓,要麼直呼其名,喊‘老公’的並不多。

林鹿溪正是因為在方家吃住過,才學著稱呼方嚴為老公。

“把你吵醒了?”身材高大的方衛東推著一輛長江750偏三輪摩托,從院門陰影中走了出來。

“怎麼推回來了?車壞啦?”嚴玉芳往前迎了兩步,疑惑道。

這輛跨鬥摩托是方衛東90年代中期買的,當時拉風的很。

不過隨著年齡日漸增長,方衛東已經好久不騎。

今天是因為自己的車子被兒子開走了,他才有借口重新寵幸一下老夥計。

“沒壞,我怕摩托聲音太大吵醒你,所以進小區時熄了火。”

老方這種於無聲處的溫柔一擊,讓嚴玉芳大為受用。

即使心裏暗爽,但嚴玉芳還是撇撇嘴,示意老娘早就不吃你這一套了,可臉上的笑容卻久久未散。

“吃飯了沒?”

夫妻倆上了二樓,嚴玉芳走進二樓的小廚房,回頭卻發現丈夫要進臥室,連忙出聲:“別進去,你兒媳婦在裏邊睡呢。”

“哦,小鹿在啊。”

方衛東聞言坐回了客廳的沙發上,然後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團油紙包裹著的東西:“老婆過來,吳橋烤雞......”

“咦!”嚴玉芳三兩步衝到了茶幾前,興奮的直搓手。

她以前懷方嚴的時候,最愛吃的就是這個。

但當年的那點工資,一分錢都不敢亂花,有次她和方衛東逛街,看到別人在吃烤雞,竟然挺著大肚子站在路邊饞哭了。

方衛東哭笑不得,不過從哪以後,方衛東每月至少買一次烤雞的習慣是保留了下來。

即使在他下崗之後那段最艱難的歲月裏,也沒有斷過。

時至今日,嚴玉芳早就不差哪兩錢了,但自己買的吃起來總覺得差那麼一點點意思。

好像隻有方衛東買回來的,才是當年那個味。

這也算兩人之間的小情趣吧。

兩個四十來歲的人了,蹲在茶幾旁吃的滿嘴油。

“你和林經緯那個項目怎麼樣了?”嚴玉芳隨口問了一句。

她平時甚少打聽方衛東的工作,但今天因為林鹿溪住在家裏,就想起了這一茬。

“土地批文已經下來了,接下來要去跑銀行貸款了。”方衛東道。

“我跟你說啊,你倆合作項目、喝酒應酬我不管.....”

嚴玉芳看了一眼臥室,忽然放低了聲音:“你可不能學他在外邊和女人胡搞。”

“我又不是小孩了,還能讓人帶壞嘍?”

方衛東丟下一根雞骨頭,接著道:“今天好不容易早點回家,想著能陪陪你,誰知道小鹿在家......”

都是老夫老妻了,‘陪陪你’的含義嚴玉芳清楚的很,於是她拍拍手上的肉屑站了起來:“你去客臥睡,我去洗個澡......”

洗完澡,嚴玉芳想起林鹿溪剛才穿著自己睡衣的模樣,便輕手輕腳走進了臥室。

衣櫥裏,同款的睡衣還有一件,不過是大紅色的。

換好睡衣,嚴玉芳鑽進書房,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