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朱砂驀地墜落在奏章上,雪白的洛陽紙襯得那抹朱砂似血一樣驚人。
“讓尚寢局將李淑妃遷至惠文閣,無詔任何人不得出入。”明黃色的昂藏身影沒讓任何人發現自己的停頓,隻嗓音沙啞道。
眾所周知聖人身子不好,進殿稟報的大伴唐吉仁也沒放在心上,倒是聖人說的話讓他有些詫異:“陛下,淑妃娘娘可懷著身子呢。”
惠文閣地處皇城西北角,隔壁就是冷宮,那地界沒事兒誰也不會去,跟冷宮也相差無幾。
在唐吉仁看來,先不說李家是否真通敵叛國,李德佑曾為大昭立下赫赫戰功,李淑妃肚子裏還懷著龍子,即便是冷落甚至是貶去妃位,也比去惠文閣好。
誰不知李家這場災禍來的疑點重重,要是讓跟李家交好的那些官員們知道李淑妃被打入冷宮一樣的惠文閣,是要心寒的。
昭盛帝語氣不變:“按朕說的做,惠文閣的起居影衛的人會負責,去吧。”
唐吉仁心裏一動明白過來,不動妃位是為了保證李淑妃一應起居不受罪,打入惠文閣軟禁,這才是真護著呢。
嘖嘖……看樣子陛下是真將這位李淑妃放在心上,以前聖人酒池肉林的也沒個定性,自打那次大病過後,現在又是對誰都淡淡的看不出好壞,這會兒可算是看出來了。
唐吉仁伺候聖人十幾年,自認是再了解聖人不過的,當即輕柔垂下頭:“諾,奴定會安排妥當。”
等唐吉仁出去後,昭盛帝才放下捏了好一會兒的禦筆,鋒銳中帶著幾分蒼白的俊美臉龐一點表情都沒有,隻有那雙素來黑白分明的眸子比平日茫然許多。
“確認那是李……家女郎和小郎君?”他仿佛呢喃般問道。
燈影照不到的暗處驀地出現一個身影,也或許那個身影一直都在,聞言低聲回話:“回主上,李家小郎君臉朝下麵目全非,李家女郎從背後抱著他麵部無大傷,確認無疑。”
昭盛帝臉上露出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起來似是譏諷,又像是難過,眼底的悵然越發濃重:“麵目全非麼?真狠啊……”
那抹影子沒出聲,昭盛帝也不用人回答,他早就知道她是個又凶又狠的瘋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對她來說再尋常不過,弄死自己算什麼。
他知道,他早就知道的。
昭盛帝突然猛地咳嗽起來,胸口悶得喘不過氣,很快就咳出血來。
唐吉仁聽見動靜大驚失色跑進來:“陛下!快!快去取藥來!叫禦醫!”
就在聖人的寢殿亂做一團時,與惠文閣隻一條宮道之隔的永寧殿後殿偏殿內,高燒不退已昏迷了半日的穆才人呼吸斷了幾瞬,而後在恢複呼吸的一瞬猛地睜開了眼。
“唔……艸!”李慕雲深吸幾口氣忍不住低吟出聲,她墜崖是腦袋先著地了嗎?頭疼得快要炸掉了。
“嘭”的一聲低響,也不知是開門還是關門,隨後拖拖遝遝的腳步聲帶著點倉促意思靠近,床榻幔帳猛地被掀開。
李慕雲剛抬起頭,還沒看清什麼情況,一隻哆哆嗦嗦的手覆著帕子就捂了過來。
“你怎麼還沒死?這不可能!”顫抖的嗓音聽起來是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兒,估計頭回殺人,手哆嗦的跟要給李慕雲洗臉一樣。
李慕雲努力喘氣的功夫心裏想,可不咋,辣麼辣麼高的懸崖跳下來啊,我特娘也想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