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士紳們屢屢碰壁之後,他們這才發現,自己曾經引以為傲的財富,說起來隻不過是一堆廢紙而已,真等到朝廷動了真格的,他們除了選擇服從,便再也沒有了任何的出路。
南京城乃當世首屈一指的繁華之地,岸邊的青樓藝館跟那水裏的花船簡直就是一半多,其中最有名的幾家裏麵,有一家喚作軟香樓的,堪稱是天下一絕。
無論是腰纏萬貫的富豪商賈,還是風花雪月的文人士子,幾乎都能在這裏麵找到自己的樂趣所在,因此時人歎之為銷金窟,英雄榖。
可是今日的軟香樓內,卻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反倒充斥著一些年輕人的憤懣之言,聲音之大似乎都能傳到皇宮裏去。
“朝廷這是亂政!亂命!”
“我等士紳乃江山之根基,乃天下之命脈,豈能做出如此掘根斷種之事?若是長期以往,國將不國!”
“如今我等天下豪門大族之家,無不廣置田產,成千上萬畝者何其多也?若是都這麼收稅收下去,咱們還不如投北!”
“慎言!”
隨著啪地一聲,一隻上好的鈞窯瓷杯就這麼被摔碎在了地上,可是其主人卻似乎絲毫沒有半點心疼,隻是輕輕揮了揮手,隨後便有下人戰戰兢兢地過來打掃。
沈惟俊臉色極為難看地盯著幾個大發厥言的後輩,冷冷道:“繼續喊,趕緊喊,看能不能把南京城的幾萬複漢大軍給喊過來!看能不能把你們周家、王家還有我們沈家,給徹底喊到滅族!”
在江南之地,士紳之家原本就如過江之鯽,每年總有一些新的大族冒出來,原來的幾大家族隨著寧楚的建立從而煙消雲散,而是依然有其他的家族頂替了他們的位置,享受著江南帶來的繁華,其中便以沈、周、王、田幾家為首。
沈惟俊作為沈家的長公子,原本也是一名士子,準備通過科考成為寧楚的官僚一份子,從而保證家業的延續——這基本上是所有大族的共同操作,他們的後輩基本上不會再去管理家業,而是專門一心讀書,隻為成為寧楚的高官。
而這些公子哥們生長於富貴之家,其交際圈子自然也是局限在其他各大家族,這些受到家族重視的士子們,便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樂,偶爾興致來了也會一起辦辦詩會文會之類的,甚至還會故作神秘地談談大楚的官場消息。
可是這一切都隨著寧渝的那一係列政令而徹底破碎,幾乎所有士紳大族都以一種極為恐懼的眼光,望著身旁這個看似熟悉的龐然大物,生怕對方什麼時候就不管不顧開始抄家——至於這些閑著沒事幹的公子哥,自然也就開始撒酒瘋了。
“沈惟俊,這裏又沒有其他人,老頭子們都在忙活著撒銀子,咱們能幹嗎?除了發泄一下,什麼都幹不了。”
一名年輕人絕望著坐在了繡凳上,手裏還拎著一隻酒壺,此人名叫周維清,是江南周家的二公子,常常跟沈惟俊廝混在一起。
“沈兄,你說咱們可怎麼辦?這投清自然是玩笑話,可是咱們也不能繼續坐在這裏等死啊.......”
另外一名公子哥哭喪著臉,他喚作王用其,乃王家家主老來得子,因此從小到大都是嬌生慣養,卻是從來沒有經曆過困境。
沈惟俊陰沉著臉,若是他知道該怎麼辦,也不會拉著這兩個草包在這裏喝酒了。隻不過他比另外二人強的地方,就在於他不會放棄任何生存下去的希望。
“朝廷已經下定了決心了.......咱們如果選擇硬抗,怕是一家人都得去六角樓!”
所謂的六角樓,其實就是指影子的代稱,因為影子年前在自己的辦公場地上修建了一棟六層高的樓閣,而且從六個方向伸出了簷角,看上去頗為奇特,因此也就成為了影子的指代地。
時人常言道,閻王殿好進,六角樓難出。
原因便是一旦進了六角樓之後,想要出來便難於登天,因為對於那些低調行事的影子而言,若是沒有完全的把握,是根本不可能貿然行動的,他們隻會在暗中盯著你的一舉一動,然後找到你的罪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