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軍大營,數千個營帳依次排開,一杆高高的‘年’字大旗在營中掛起,隻是夜晚無風,旗子直接垂落了下來,看上去卻有些落寞。
在營地中央的帥帳當中,此時卻是燈火通明,年羹堯坐在帥帳上首正中,麵前放著一碗酒,還有一隻烤得流油的羊腿,而在帥帳下麵則是十餘名身穿鎧甲的清軍將佐,他們的神情肅穆地望著年羹堯。
年羹堯手中持著小刀,正在一塊塊地割著肉吃,而其他的將佐們卻什麼都沒有做,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所有人就這麼安安靜靜地望著年羹堯吃肉,整個帥帳中一片鴉雀無聲。
“前些日子,你們想要搶一把肅州,據說那裏的娘們長得還算水靈,好歹也能暖暖被窩,玩膩了也能充當軍妓,可是最後怎麼又沒能搶成了?”
年羹堯笑嗬嗬地從肥美的羊腿上割下一塊肉,用刀子插著,沾了沾桌子上放著的鹽巴,隨後便直接放進了嘴裏,感受著汁水淋漓的感覺。
“小的們不敢說.....”一名將佐站起了身子,臉上帶著幾分為難之色。
“不敢說?在本帥麵前還有不敢說的東西?”年羹堯咀嚼著嘴裏的肉塊,很快吞進了肚子裏,冷笑道:“既然你不敢說,那就拖下去砍了。”
“是,大帥。”
很快便有士卒衝進營帳中來,氣勢洶洶地要將那名將佐拖下去,而那將佐當下便跪在了地上,眼中帶著惶恐之色。
“大帥,是嶽將軍.....嶽將軍說眼下咱們要考慮將來的退路,不能再隨便殺人了.........”
年羹堯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他揮了揮手,卻是讓人放開了那名將佐,笑道:“嶽將軍這話說得也有道理,來人,將嶽將軍請來,本帥要請他吃肉!”
當下便有人下去請嶽鍾琪前來,而這下幾乎所有人都已經看明白了,今天這架勢恐怕不能善了,到時候站在哪一邊?
等到嶽鍾琪到了營帳後,年羹堯卻是親自走下去牽著嶽鍾琪坐上了主位,接著便有人在嶽鍾琪麵前放下了一個空碗,然後同樣也放了一個烤得油滋滋的羊腿,香氣撲鼻,卻是令人食欲大開。
嶽鍾琪自從進到大帳中一來,便始終保持著沉默,而他的神色也幾乎沒有半分變化,似乎隻是一直盯著年羹堯在看。
年羹堯嗬嗬一笑,“東美,咱兄弟兩個也算是許久沒能一起吃肉喝酒了.......”說著卻是伸手拿著酒壺開始給嶽鍾琪倒酒,而大帳中其他人也都開始吃肉喝酒。
嶽鍾琪搖了搖頭,“大帥,咱們之前在西北的時候,可是比現在熟絡多了。”
年羹堯神色一變,伸手倒酒的動作卻是突然一滯,很快又恢複了往常,他笑了笑,“時過境遷,當時皇上派為兄和你到了西北,誰也沒想到這一仗就讓你嶽鍾琪一戰成名.......”
嶽鍾琪望著麵前清澈的酒碗,苦笑道:“人生自有定數,我嶽鍾琪能夠走到今天,一路上也少不得貴人的扶持,可是眼下卻真的已經無路可走了。”
年羹堯臉上帶著笑,“東美,為兄也跟你說一句掏心窩子的話,眼下可不是沒路可走,就看你想不想走而已。”
“準格爾?大帥真的相信他們?”
嶽鍾琪端起酒碗一飲而盡,苦笑道:“相不相信又如何?一堆塚中枯骨,又能做得什麼大事?連皇上都敗在了寧楚手中,他們這些人又能做得了什麼事?”
年羹堯放下了手中的酒碗,冷冷道:“為兄倒不是真的相信他們,可是眼下兄弟們要吃飯,要活下去,咱們已經跑到安西府了,要是再沒有糧餉,遲早人都要跑光了.......你自己數數,從青藏帶過來的人,還剩下了幾個?”
帳中將佐們聽到這裏,一個個都沉默不語,很顯然這個問題確確實實是目前年、嶽大軍的核心問題,若非年羹堯一路屠戮過來,隻怕大部分的士兵早就散了,他們沒有充足的糧餉,根本不會給年羹堯賣命。
可是當時還能屠戮,那是因為身處甘肅腹心,還算有一些百姓,如今都到了安西府,又能去屠戮誰來穩定軍心?這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