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巴達維亞。
暖暖的和風在港口上吹拂著,一隊二十多米長的武裝商船伴隨著季風一路駛離了港口,高大的船帆在風中呼呼作響,微微起伏的海浪仿佛正在回應著什麼,唯有船隻在劈波斬浪之際,將些許浪花震碎泯滅。
而此時的巴達維亞的港口前,則密密麻麻地站著一群人,他們望著漸漸消失在天際的商船,不時地做出招手的動作,可是等到船隊徹底從眼前變成小小的黑點時,眾人才不由得戀戀不舍地回過頭來,眼中透著些許迷茫。
實際上,站在碼頭前的眾人並非尋常百姓,而是荷蘭東印度公司在南洋的高層人士,他們堪稱是這個時代裏真正的探險家,為了求取財富,不惜遠離故土萬裏,來到這氣候迥異的南洋地區,作威作福,肆意妄為。
可是,這些已經是過去的老黃曆了,因為對於如今站在港口前的荷人而言,他們的好日子基本上即將要一去不複還了,因為華夏人如今在南洋的表態已經越來越強硬,不僅要求荷蘭人就先前的貿易糾紛問題賠禮道歉,甚至要求荷蘭東印度公司逐步退出南洋,放棄眼下的所有殖民地。
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大楚海軍也開始加大在南洋的活動力度,特別是隨著他們海軍實力的逐漸增長,這一切已經給荷人產生了巨大的心理壓力,他們雖然對寧楚的海軍實力了解並不多,可是知道在這一片土地上,時間是站在了寧楚那邊,他們可以一直發展下去,可是荷蘭東印度公司不行。
無論是越發壯大的複漢軍海軍,還是開始蠢蠢欲動的華人勢力,都在告訴荷蘭人一件事,那就是他們才是這裏的主人,而他們這些外來者,永遠都隻是外來者罷了。
因此,自從去年複漢軍海軍開始移鎮廣州以來,整個東南亞的氣氛就變得十分微妙,位於東南亞的荷蘭人開始加快運送財物返回歐洲,並且希望歐洲的本國能夠提供更多的支持和援兵——這一艘“月桂花”號便是帶著巴達維亞裏荷人聚斂的大量財富,還有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一些家屬們,開始啟程返回歐洲本國。
這是一個非常鮮明的信號,說明了一點,那就是荷蘭人在同寧楚爭奪南洋的過程中,並沒有必勝的決心,且已經開始在做戰敗的準備,因此才會有這麼多荷蘭人選擇了離開南洋。
而就在“月桂花”號離去之後,碼頭上的人們也漸漸散去,除了少數幾個人依然守在碼頭前,此地卻是已經重新恢複了往日的平靜。
然而平靜並沒有持續太久,過了大概半個多時辰後,從遠處卻有一老一少兩人快步走了過來,他們身形憔悴,臉上更是帶著無盡的疲憊,蠟黃的臉色更是透著幾分蒼白,很顯然這兩人已經受了不少苦頭。
倘若讓過去的大清官員們瞧見了,恐怕不會相信自己的眼睛,因為這一老一少正是張廷玉和弘曆二人,也是曾經整個大清國最頂層的權貴人物,彼時哪怕就是瞧上一眼,那都是不盡的福分,可是此時此刻卻跟巴達維亞街頭上的華僑別無二致,甚至還要更加淒慘許多。
“哼,這些洋鬼子也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他們眼下吃不住要跑了,可是當年卻謀占了台灣,說起來也是那等雞鳴狗盜之輩!”
化名金四的乾隆皇帝眯著眼睛望著幾乎不可見的船隊,卻是輕聲感歎道:“隻是如今我等卻要比他們還要慘淡幾分,實在令人傷心欲絕。”
一旁的張廷玉連忙看了看左右,才低聲道:“金四爺,可不敢胡說呢,咱們好不容易才跑到了巴達維亞,可千萬別叫人識破了身份,否則前麵的辛苦可都打了水漂!”
弘曆聽到這裏,卻是不由自主回想了這幾個月的旅程,頓時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因為過去的幾個月,於這位小皇帝而言,堪稱是生不如死!
原來,自從弘曆和張廷玉二人在秘密從鄆春一路逃亡之後,一路上幾乎時時刻刻都處於驚弓之鳥的狀態,一隊人偽作商旅晝伏夜出,唯恐被複漢軍的騎兵追上,亦或者被俄人給追上,隻能低調潛藏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