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奉天殿中,父子二人正對坐而弈,黑白交錯之間,卻是一團和氣,不見半分煙火。
寧渝微笑著放下了手中的棋子,望著已經越發顯得成熟的太子,麵露微笑,“年紀輕輕的怎麼就如此沉得住氣?”
寧承澤恭敬地放下棋子,回答道:“同父皇下棋多了,不免養成了走一步看十步的習慣,否則承澤也不會有絲毫長進,如此反倒讓父皇失望了。”
寧渝卻是撇了撇嘴,像這麼老氣橫秋的性格,卻是一點也不像他,不過他也不過多計較,而是抬頭道:“這一次你做的倒還不錯,隻是朕卻依然有些失望,你知道為什麼嗎?”
“兒臣愚鈍,還請父皇賜教。”寧承澤神情淡然,似乎並不因為這句話而感到慌張,隻是他的手指微微動了動,卻是出賣了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他是多麼希望能夠完完全全得到寧渝的認可,可不是一次次的失望。
寧渝輕輕搖了搖頭,道:“打官司,自然就要好好打,你將調查報告全部公之於眾,這雖然是一步妙棋,可是卻借助的輿論與民眾之力,以此來脅迫我大楚國谘院不得不做出改變,不得不向你的勞動法做出讓步.......”
寧承澤聽到這裏卻是心裏真的慌了,隻是他不敢插嘴,隻得微微垂著頭聽寧渝說完。
“朕要告誡你的是,民眾之力如大海之風,它的確可以推動你前進,可是風大了也會傾覆你的船隻。關鍵是這一切都不會再由你來決定,而是風甚至是一隻蝴蝶.......”
“蝴蝶?”
“沒錯,或許是一隻太平洋上的蝴蝶扇動了一下翅膀,就能形成一股摧垮你的颶風,你不可能知道是什麼原因產生的,可是它就是那麼產生了,通過民眾之力不斷擴大,不斷汲取力量,以致於形成了盲目的狂熱。”
寧渝輕輕歎了一口氣,實際上這是後世很多冠以自由名義的國家所犯的通病,他們以為民眾之力會時刻處於他們的指揮棒下,可實際上失控的民意到頭來也會反噬己身,而此時的寧承澤就仿佛是一個剛剛打開這扇大門的童子,還根本不知道裏麵隱藏的危險。
寧承澤抿了抿嘴唇,低聲道:“父皇,是兒臣想得簡單了,那兒臣這就取消皇家工會吧。”
“不,工會該做還是要做。”
寧渝搖了搖頭,臉上透出幾分笑容,這卻讓寧承澤更加迷茫了。
“不能肆意扇動民眾之力,亦不能直接壓製民眾之力,而是需要實現製衡,即以民眾之力來製衡工商之發展,以工商之發展來推動國家之建設,以國家之建設來反饋民眾之福澤,以此方能實現長治久安。”
寧渝從棋盤上捏起一顆黑色棋子,輕聲道:“朕準備將皇家工會置於國谘院之下,其為天下勞工福澤之代表,凡有所請則必須通過國谘院來進行提案方可,不得自行其事,亦不能受人挑弄。”
寧承澤心悅誠服地站起了身子,道:“此舉一出,天下勞工歸心矣。”
等到寧承澤退出大殿之後,寧渝才輕輕歎了一口氣,實際上這個問題並沒有寧承澤想的那麼簡單,也沒有寧渝說的那麼簡單,如果能夠有避而不談這個選擇,寧渝絕對不會去觸碰它,可問題就在於,這個問題實質始終都在,隻是在等待一個爆發的機會而已。
不過相對於後世而言,如今的大楚存在很多優勢,那就是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真正為勞工謀福祉的存在,同樣也沒有相關的先例,如果大楚通過規章製度的形式將這個問題確定下來,未來就能少走很多的彎路,也會避免一些問題出現過激。
另一方麵也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隨著歐洲長達十二年的戰事以後,目前大楚在整個世界都屬於資本最佳聚集的地方,所有的先進產業和高消費人口都聚集在大楚,可以說整個大楚的市場要比西方加起來還要多很多,這也就導致資本出現了一個無處可去的情況。
因此,在朝廷和資本的博弈過程中,目前朝廷占據了絕對的上風,這也就是資本隻能尋求改變卻不可能逃離,而這也將會成為寧渝的底氣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