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抿起嘴唇,下意識觀察著對方細微的神情。
來人的麵孔棱角分明,高鼻深目的長相,深邃的眼瞳裏是淺淡的審視,繡著銀色花紋的祭袍勉強衝淡了些許外貌上的攻擊性。
——應當是沒有認出自己。
不待邊若飛反應,諾亞·格雷西就當他默認一樣,拉開了“少女”身邊的座椅。
他挨著女孩坐了下來,目光放遠,望向正在講述著日課的牧師。
邊若飛低頭假裝正在閱讀自己眼前的書冊,實則將注意力都暗暗集中在了身邊的男人身上。他坐的位置正好擋住了自己這邊過道的出口,如果繞到座位的另一邊離開又會顯得過於刻意。
修繕得高大宏偉的教堂內,陽光透過彩色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斕的光。兩人並肩坐在色調明亮的大廳內,俱是樣貌不凡,倒是顯示出某種表麵上的和諧。
“小姐看起來有些眼生,是不常來做禱告嗎?”諾亞·格雷西率先出聲道,視線沒有從前排的牧師身上離開,仿佛隻是隨口搭訕道。
邊若飛謹遵自己目前女裝的人設,沒有暴露自己的嗓音。
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隨後又輕輕擺手,示意自己無法說話。
幸而出門前做了完美的偽裝,即使是喉結的位置,也被用係好的緞帶遮擋了。
格雷西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並未起疑,隻是眼裏閃過些許幾不可見的訝異。
“原來是這樣。”他了然道,隨著女孩的動作注意到她的右耳垂上有一顆小小的痣。
年輕的教廷劊子手不知從哪裏拿來了筆紙:“告訴我你的名字?”
用的是疑問的語氣,但帶著習慣性的強勢。
毫無疑問,套了女裝外殼的邊若飛被搭訕了。
他曾想過自己在紅燈區的時候會不會因為外貌而被攔住,也曾想過會不會在貧民窟被打劫,但從沒想到會在教廷被這個曾帶衛兵圍剿自己的老熟人搭訕。
“女孩”似是感到不自在,微微搖頭就要起身起來。
諾亞·格雷西眼疾手快地按在了“她”的手臂上,阻攔了這位羞澀而安靜的女子。
“隻是名字而已,雖然我不是今日執勤的牧師,但是可以破例給你做一次祈禱。”他沒有放鬆握在女孩手臂上的力量,軟硬兼施道,語氣裏是不讓人立刻離開的意思。
他剛剛進入教堂,就注意到了這個坐在空曠位置的女孩。
半邊身體沐浴在陽光下,蓬鬆的金發顯得分外耀眼,仿佛不諳世事而天真單純的羔羊。
氣質讓人感覺到些許的熟悉,然而格雷西檢驗了自己的記憶,卻不曾記得自己見過這個女人。
向來行事酷烈的他破天荒地向人搭話,而原因不是往日那樣例行盤問。即使可以放輕聲音依然擋不住骨子裏的壓迫感,顯然這讓柔弱的獵物感到了恐慌。
那就更不能讓她走了。
諾亞·格雷西勾起一個笑,注視著對方僵硬的身體和小巧精致的下巴。
真是一場美麗的邂逅。
而被注視的“少女”本人並不覺得,這明明就是冤家路窄,狹路相逢的孽緣。
邊若飛順對方的力道坐下,接過了對方遞過來的筆。
他隨便造了一個名字上去,不帶姓氏,放在人群裏喊一聲四五個人回頭的那種名稱。
“莉莉?”男人垂眸讀了出來,終於滿意道,“我的名字是諾亞。”
他同樣沒有說出自己的姓,並對第一次見麵就互相稱呼非姓氏的名字這種過於親近的方式適應良好。
“能在神的注視下相遇,我會為你禱告的。”諾亞·格雷西將那張寫著女孩名字的紙收攏在手中,湊近對方耳邊,“期待下次與你相遇。”
邊若飛符合人設地往另一邊躲了躲,內心全是嫌棄。
而諾亞·格雷西說完話,就直起身離開了這個座位,還帶走了那張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