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離在浴池裏已經舒服的泡了老半天啦。滿池子的紅色花瓣,把她的身體遮得嚴嚴實實的。濃鬱的香氣正漸漸四散開來。
她的頭發是一半在水裏,一半露出來。上個星期,她剛自己在家給自己的頭發整了個薰衣草色。這會兒,薰衣草色的頭發,白得過分的臉和脖頸,再搭上滿池子的殷紅,似乎不太搭調,但竟然在她身上有出乎意料的和諧美感。
她眼睛大而有神,不笑時有著生人勿近的天然冷豔,笑起來卻是要了命的親和,如春風拂麵一般舒服,真真是奇妙的反差。
她閉著眼睛,微微低頭,側顏線條如雕刻好了一般,額頭寬窄麵積恰好,鼻梁挺拔高聳,嘴唇薄而小巧。她下頜線非常流暢,下巴到肩部的距離,沒有一塊贅肉。她不算很瘦,就是恰到好處的勻稱。哪怕多一分,或者少一分,都不能這般完美。
終於她起身出來,用毛巾擦拭了身上的水珠,迅速圍好了浴巾。正準備吹頭發呢,卻在洗手池邊想起了一件事兒。對門秦家阿嬤送了她一物件兒,說是她們家祖傳之物,中刻有雙魚,是美好的祝願。告訴她可以做洗手盆。周離哪敢唐突了秦阿嬤視為命根子的寶貝。一直包裹得好好的,藏於隱秘處呢。
秦阿嬤雖有一雙兒女,但有等於沒有。至少周離與她作鄰居的這十年間,從未見過他們露過臉,來看過一回。平時有個頭疼腦熱,皆是周離幫忙照顧。周離每到家,有她一口飯吃,自然有阿嬤一口飯吃。
兩人雖無血緣關係,但處得比有血緣關係的親兒女更親上百倍。周離也常常在秦阿嬤需要時,去與她做伴,睡在她身邊,陪她說話,陪她解悶兒。不知不覺間,已辨不清到底是秦阿嬤離不了周離,還是周離離不開秦阿嬤。
周離是個孤兒,嬰兒時期就在福利院了。她懂事兒得早,一直是邊打工邊上學的狀態。之前找工作時,曾經連住的地方也沒有,露宿街頭也有過。
有一次,迷了路,她找閨蜜求助,閨蜜給了她個地址。然後她來到了一間除了靠著牆的一張床,跟門隻有放下一雙鞋的距離的小屋。愣是六個人把本隻可容納兩人的小床給擠下了。那一夜讓周離永不能忘,她不能翻身,也必須定著不動,更無法入睡。不僅是因為擠得難受,還因為此起彼伏的打呼聲。現在工作穩定了,她也能租房子住,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啦。
可能是緣分吧,遇到秦阿嬤之後,她感覺自己像是找到了家人。逢年過節都一起過。阿嬤會傳授她拿手菜的技藝,她會給阿嬤捎回來她愛吃的糕點,果脯之類的。凡是阿嬤想要的,她都滿足。有阿嬤在,周離心裏很踏實。她一個人再也不會怕。
同樣因為有了周離,秦阿嬤從一個整天悶悶不樂的老太太變得開始打開心扉,也開始出去結交同齡朋友,也樂意出來走動啦。逢人便誇我們家小離呀,如何如何好。街坊四鄰早就傳開了,皆知道這兩人親厚,也對周離讚不絕口。
可是三年前,周離與秦阿嬤菜場買完菜正打算往回走呢,卻不幸遭遇了車禍。兩人都被送進了醫院。秦阿嬤不治身亡。周離不甚嚴重,幾周後便出了院。她回家後便發現了放於茶幾上的雙魚洗。還有一封信:
“閨女小離,近幾日我總覺心下不安,莫名害怕,怕是閻王爺要召我去,沒幾天人間日子過了。實在不忍心丟下你,但是生老病死,沒有人能逃過。你是阿嬤唯一放不下的人,不能看著你走向幸福,心裏好抱歉。搜尋了一圈,沒啥好東西給你,就把我秦家傳家之寶贈予你。我就給你,不給別人,切記藏好,別便宜我那混賬兒女。以後就你一個人啦,要照顧好自己。垃圾食品要少吃。來例假少吃冰。記得早睡早起,別晚上熬到淩晨,白天再睡到下午啦!阿嬤不囉嗦你了,阿嬤祝你一輩子都能幸福美滿!”
秦阿嬤走後,周離時常夜裏夢到她,白天也夢到她。有時候突然驚醒,滿眼是淚,流個不停。她會想起她的樣子,總感覺她在屋裏的每個角落,還在陪著她,保護著她。
周離吹幹了頭發,刷完了牙,便取出了雙魚冼。是個青色的淺盆,盆裏對稱著兩條錦鯉。因年代久遠,邊有磨損。周離看得忘乎所以,回過神來,立馬跪地拜了拜。秦阿嬤的祖傳之物,怎可不心存敬畏?
拜過之後,周離太過於好奇它的用處,便小心謹慎的去浴室給它盛了些水。誰知道,過了不一會兒,那兩條錦鯉便開始遊動起來,甚至快要躍出水麵。周離隻覺天旋地轉,頭眼一暈,世界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