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白川進帝都的六天以後,紫川秀率領的遠東本部軍隊也抵達了帝都,總長紫川寧隨行。自然,一番熱鬧的歡迎儀式是免不掉的。萬眾歡呼,萬人空巷,歡迎家族總長重返首都。
坐在馬車裏,看到車窗外那一張張熱烈的歡呼笑臉,那喧天的軍樂鼓鳴,再想起當初被逼得倉惶出逃的狼狽,紫川寧激動得淚流滿麵。
“叔叔,我回來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雖然身邊正在上演公主複國記的高潮劇情,但紫川秀顯得有點無動於衷。他並沒有和紫川寧坐同一輛馬車。雖然後者極力地邀請他一同享受備受萬眾矚目的榮譽,但紫川秀對於在馬車上朝著滿街狂熱擁戴者揮手這樣的事實在是敬謝不敏——這種場合他經曆得不比紫川寧少,但若有可能,他還是更願意坐在安靜的地方喝茶。
車隊直奔總長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對麵彙報:“帝都已在我軍控製之下。統領處、軍務處、監察廳、總長府等機要部門的資料我們已經到手了。行政處、財政處、後勤部等各處也受我們控製了,需要派遣我們的後勤行政人員去接手。
“另外,我們對國庫、內庫還有軍務處、監察廳的戰備儲倉都進行了盤點和清查,但情況並不理想。國庫內現存的黃金數量僅有半噸,白銀數量有十二噸。根據倉儲人員交代,自從帝林叛亂以來,叛軍連續從國庫內抽出了一百多噸的金銀出去,現在就剩這麼點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過平常也聽明羽說過,發行貨幣需要貴重金屬來作為擔保。但我們現在的庫存……估計隻能發行草紙了。”
“那麼,大人,這塊……”
“交給明羽負責。他在遠東弄得還順利,讓他在紫川家這邊也試試。沒經驗的話,讓他找哥珊商量下,請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麼幹的。如果搞不定,讓他來找我。”
“是。還有,帝都這邊不少人跟叛軍有過糾葛,裏麵有元老、貴族、富商,甚至還有官員。其中官員級別最高的是哥珊,還有中央軍的一些高級將領,元老裏麵則以蕭平議長為首,還有那幾個高級貴族——請示大人,這些人該如何處置?”
“哥珊,留給阿寧決定吧,她這個總長,我們得尊重。若阿寧也肯放過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寧要殺她,你暗地裏把她救出來,治國跟打仗不同,我們很缺哥珊這樣的人才;蕭平是傾向我們的人,林長官已經跟我報告過了,這個人要保,至於元老會的其他貴族,你看著辦就好。挑些跟馬家有聯係的,還有些以前跟我們過不去的,一次性處理掉,也好為我們補充點軍費。至於紫川家的那幾個旁係公爵……”
紫川秀頓了一下,搖頭道:“看他們自己表現了。若他們老老實實,那倒還可以留他們一條性命。若他們不安份,敢跳出來跟寧殿下囉嗦什麼繼承權的話……那你就動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兩語間,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國家的經濟命脈,給了白川生殺予奪的授權,白川也絲毫不以為異。世人往往認為,高層人士決策起來是非常慎重的,要經過深思熟慮的考慮,再有嚴格程序審核,那實在是一種誤解。對待公務一本正經如臨大敵的,那隻是低級公務員。真正的實權上位者,淡淡的隻言片語,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國興衰,以紫川秀今日的地位,這種舉重若輕的淡定正是理所應該。
“大人,還有一件事要彙報的:林秀佳和帝迪失蹤了。下官沒能找到他們。”
“嗯?”聽到這個並不關係國家大事的話題時,紫川秀卻動容了:“怎麼回事?”
當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離開時,紫川秀舒展開了眉頭:“這樣的話,那就不用擔心了。大哥深謀遠慮,很可能已經給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處。”
“大人,下官猜測,是否監察長大人已經把他們接到了身邊?”
紫川秀搖頭:“大哥正準備流亡海外,顛簸流離,風險莫測,怎能帶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來以後的事了。現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們隱名埋姓的藏了起來吧。以監察廳的手段,給他們安排個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隱隱猜出帝林的打算。這位心思縝密的大哥不但在戰場上指揮完美,對待自己的家人同樣煞費苦心。看來,他是打算讓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樣平靜的生活下去了。而對紫川秀的囑托,那是最後關頭的保命符,不到萬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會來向自己求助的。
“白川,通知遠東軍情局那邊,繼續探訪林秀佳和帝迪的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隱秘點,不要驚動了外界。有什麼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這就著手。”
“他們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幹擾他們,但他們的境況和去向,我必須心裏有數,否則,若出了什麼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這件事,禰親自負責。在帝林的親衛裏麵,應該有人知道線索,禰可以去問他們。對了,要讓他們明白,我們找林秀佳並無惡意,否則我估計他們死也不肯說。
“保護好大哥的府邸,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進去搗亂。沒有我的允許,天皇老子也不準進去。府邸裏原來的衛兵和傭人們留用,讓他們照顧好府邸,但不準亂動我大哥和嫂子的東西,不然砍他們腦袋。
“找一張林秀佳的畫像或者照片出來,在我的衛隊那裏留一張。告訴他們,若有長得跟畫像上相似的人來找我,無論白天還是黑夜,無論我是睡覺還是開會,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離開了,那就通知禰,禰必須第一時間保護好他們,通知我回來。
“還有,帝都治部少那邊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讓警察們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沒有帶著小孩的少婦獨自居住,平常深居簡出,不出去工作,手頭卻闊綽——收集這方麵的人口資料,通知遠東軍情局去核實。注意,不要嚇著人家了。
“如果萬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勢力的手上。禰要馬上采取有力措施,將他們解救。在這件事上,我授權禰可以立即動武。”
“如果對方是寧殿下的總長府……”
“那是最危險的情況,更要立即動武搶人!記住,其他事都好談,在這個問題上,我們不做任何妥協,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護,寧殿下也好,明輝也好,誰有意見,讓他們找我談。”
紫川秀說著,白川在筆記本上飛快的記錄著,直到馬車抵達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猶未盡的住了口:“暫時就這麼多了,我想到再跟禰說。”
看著記得密密麻麻的筆記本,白川暗暗詫異。先前討論那些國家大事,紫川秀隻是淡淡三兩句話、定下個大概方針就了事了,唯獨在對待帝林家人的問題上,他卻這麼囉囉嗦嗦的叮囑了半天,連一些最細節的地方都顧及到了,這份鄭重和細致讓白川暗暗心驚。
在這個時候,庇護叛賊的妻兒,這是冒著身敗名裂危險的,哪怕是執掌兵權的紫川秀也不能無視整個世界的輿論。很顯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的拜托,護衛好嫂子和侄子,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任務,哪怕是軍國大事都比不上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猶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馬車的紫川秀:“我覺得,帝林閣下非常幸運,他有您這樣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隨後,他臉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種苦澀而滄桑的笑容。
“白川,幸運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兩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贏的人是大哥的話,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輸給了他。”
總長府的部份建築毀於內戰的叛亂,如流星般短命的帝林政權也沒有花費力氣將它重建,隻是很馬虎的將外圍的斷牆殘壁修繕了。好在總長府很大,約有一半的建築還是完好的,紫川寧還不至於落得個無家可歸的下場。
紫川寧回到總長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參星,告慰先輩的靈魂於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遠東軍駐帝都辦事處休息的,但紫川寧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給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猶豫了下,說:“好吧。”
紫川家的聖靈殿,曆代家國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間的花崗石地板,以蒼翠的鬆柏為背景的巍峨殿堂,鮮紅的飛鷹戰旗,正麵牌匾上書:“浩氣長存,萬古流芳”。曆經滄桑的凝重感縈繞在古老的殿堂裏,有如實質的肅穆氣氛讓人肅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門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雖然對紫川參星缺乏敬意,但他卻不能對這三百年來最傑出的英雄豪傑們失敬。
紫川秀陪著紫川寧一同給紫川參星上香,上香時,紫川秀聽到紫川寧嘴裏在小聲的喃喃禱告著什麼,他也沒注意聽,料來應該是告訴參星老頭帝林已經被打敗大仇得報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類的話。紫川寧給參星的靈位磕了三個響頭,然後,她緊張又帶著點擔心的望著紫川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