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世。
是年,平州竹岐縣大旱,盜賊紛起。
葉秦跪在地上,雙手抓著一片不知道從哪裏撿來的碎瓦礫,在一棵孤零零枯黃的老樹根部,用盡全身的力氣刨挖著,想挖出老樹根來吃。瓦礫並不鋒利,但是長久的刨挖,卻已磨破他的掌心。
天空的太陽毒辣辣的,亮的刺眼。老樹稀鬆的枯枝勉強遮住了炎炎烈日。
挖了一會兒,葉秦有些疲倦。他已經一上午沒吃任何東西,腹中饑餓,喉嚨幹渴,令他一雙消瘦小手幾乎沒有力氣刨下去。
老樹的另一旁泥地上還躺著一個餓昏過去的農家少年,是同村的小孩成大牛,一頭草窩一樣的糟發,一塊爛麻布遮身,半昏厥著,口中含糊不清的說著一些囈語。
葉秦看了成大牛一眼,舔了一下幹裂的嘴唇,咬牙繼續刨下去。
他本是數百裏外深山老溝小村落裏一家獵戶的小孩,連年的兵災、匪禍和重稅,已經把鄉野村民壓得喘不過氣來,今年初開始的大旱,莊稼地幾乎絕收,山林裏獵物大減,更是令大量的人口死去。
大人都難以求活,更別說小孩了。身為家中老大,今年十一歲的他拜別了爹娘,離家外出尋食,減輕爹娘身上的口糧壓力,讓家裏的小弟小妹們能夠有足夠的口糧活下去。根據他們鄉裏的規矩,一旦拜別爹娘離家,便意味著離家獨自立業,從此不再依靠爹娘和宗族。
葉秦算不得立業,但也算是獨身一人外出闖蕩了。
所幸,同村一起結伴出來尋食的還有另外四五個八到十歲的小孩,其中以葉秦的年齡最大,經驗最多,所以由他帶著眾小孩。
這大半年,他們在竹岐縣城各地的鄉野村鎮流浪,因為沒有足夠的食物,以及野外野狗豺狼的襲擊,在路上已經死了三四個,隻剩下葉秦和成大牛還活著。
大牛比他要小一歲。
昨天淩晨,他們在荒野上的一處涼棚睡覺。兩人正熟睡的時候,涼棚被一條餓的發昏的老野狗鑽了進來,把大牛的小腿給咬傷了,要不是葉秦及時驚醒過來,用石頭木棒把老野狗狠狠砸跑,大牛差點丟了小命。無論如何,他和大牛都不能再死了,否則孤零零一個人更難在這個世上活命。
葉秦忍著雙手的疼痛,刨著,想著。已經刨了一尺來深,卻還沒刨出可以吃的老樹根來。
老樹已經枯黃,它的根能不能吃,誰也不知道。但是總得試一試,附近幾乎找不到其它可以吃的草根樹皮。半年的大旱,幾乎把所有的草樹都曬死了。
終於有一段老根被挖出來了,還新鮮,有濕氣。
啊,葉秦驚喜的用鈍瓦礫猛的戳打老根,好半天才挖出其中的一小截,咬了一小塊濕潤的樹皮下來,爬到成大牛旁邊,把成大牛搖晃醒來,喂他吃。
成大牛聞著樹皮濕氣,迷茫睜開眼睛,竟然從半昏厥中醒了過來,勉強嚼了一點樹皮,卻是沒力氣吃下去。
葉秦連忙把樹皮嚼碎了,塞進他的嘴巴裏去。
不吃,就要死。
成大牛吃了點樹皮,終於喘過氣來,恢複了一點精神,清醒了些。
靠著這一截樹根,讓葉秦和成大牛又多活了大半天。
雖然吃樹皮會讓他們胃腹有些疼痛,但是總比餓死好。兩人在老樹根遮蔭處休息了半天,等太陽漸漸西落,不再毒辣的時候,葉秦攙扶著一瘸一拐的大牛向東走著。
天要黑了,荒郊野外有許多俄的發慌的野狗和豺狼,不安全,必須去可以住人的地方。
葉秦帶著大牛去昨天他們住的那座涼棚,那座涼棚在東麵數裏外荒坡的驛道旁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