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左顧右盼,瞧見我孤身一人站在原地,竟然雙眼發怔地衝我走了過來。
我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後的帷幕裏已刮出道月白色的厲風。
一息之間,羽幸生已抵達那跟蹤者的身側,伸手就將他肩膀擒住。
誰知這傀儡是個有功夫的,一個大力轉臂,就甩開了羽幸生的鉗製,即刻就要奪門而去,羽幸生飛步上前,又揪住了他的後頸。
那人再回頭時,已是滿眼血紅,衝著羽幸生的臉便是凶狠一拳。後者輕巧躲過,卻也撞掉了門旁高櫥上的展示樣品。霎時間滿地姹紫嫣紅,店裏亂作一亂。
“不好!他被符咒噬心了!”
羽幸生丟下這句話,便去與那打瘋了的傀儡糾纏。滿店劈裏啪啦脂粉漫天,沒能逃出去的客人兜頭兜臉染了一腦袋,真——紅塵中人。
我:“掌櫃,你這粉質細膩還真不是吹的,飛粉如煙啊。”
李掌櫃:“貴客奶奶救我!!!”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取劍氣以至傷體,羽幸生與那傀儡廝打了幾個回合,才將其拿下。他一手擰其臂膀,另一手伸入他後衣領裏摸索,遂即咬牙揚手一撕。
隻聽得呲拉一聲,羽幸生的手上多了張紅如血浸的紙條,而那傀儡口吐鮮血,倒地不起。一大片血花從原本貼著符咒的位置渲染開來,幾乎蓋住了半個身子。
李掌櫃“嗷”了一聲,兩眼翻白暈死了過去。困在店裏的客人也紛紛尖叫,抱頭鼠竄了出去。
“公子!”
南商姍姍來遲,挎著劍追進了店裏。
羽幸生瞄了一眼店外逐漸聚集的看熱鬧人群,沉聲道:“立刻關閉店門。”
南商手腳快,迅速將夢楊胭脂鋪的木門合上。
我湊到那傀儡身邊,見他兩眼血紅,滿臉血管暴突發黑,儼然沒了氣息。
“何必殺他?”他或許隻是個會些功夫的平頭百姓,又或許是誰的阿爹,誰的夫君。
羽幸生垂下眼,丟掉手中紅符:“符咒噬心,不撕下符咒,他的心脈也已俱毀。他被我發現,背後操控者本就沒打算留他活口。”
這傀儡咒竟然如此殘忍。
羽幸生見我麵色淒慘,將我一把拉起,又吩咐南商:“處理好屍體,調查死者背景。”抬眼又看見暈死在一旁的李掌櫃,“取五十兩黃金,賠償這店家,叫官府莫要找他麻煩。”
交代完畢,拉著我便出了店。
好不容易擺脫了胭脂鋪外頭聚集的吃瓜群眾,兩人又重回滿街熙攘喧嘩之中。
可惜我再看不進去這平安盛世的景象。
畢竟剛才一個無辜的人那樣暴死在我眼前。
羽幸生看出我的低落,拉我進了一家暗到仿佛沒錢買燈油的酒鋪,叫了幾碟小菜一壺酒。
他將斟滿的酒杯推到我麵前。
我詫異道:“我有孕,不能喝酒。”
“我問過太醫,小酌兩杯無妨。”
都這樣說了,我便也不與他囉嗦,抬手便將那酒一幹而盡。
“那符咒,也是用狐妖血寫的?”我問。
他眼神微爍,輕輕點了點頭。
“是洛太君的血嗎?”
羽幸生眉頭一蹙:“誰與你說的?夏守鶴嗎?”
我不答,他便當我默認:“夏守鶴不該與你說這些。他說的,也未必都是真的。”
忍不住慘淡一笑:“難道我連自己親哥都信不得?那我還能信誰?”
羽幸生仔仔細細地望著我的臉。
“你可以信我。”
真是荒唐。自我入宮,我倆互相鬥法算計,不知有多少次。如何信你?
“真的,綏綏,你可以對我說真話的。”
桌上燭火忽明忽暗,他的神色卻是堅定的誠懇。
“那好,那你先跟我說真話,洛太君是狐妖嗎?”真是酒壯人膽,“我,是狐妖嗎?”
“有狐妖血統,並不代表就是狐妖。”男子修長的手指輕輕摩挲著酒杯,“即使能靠著這點血脈,修煉些常人所不能的法術,但與真正的狐妖相比,也不過是凡人而已。”
“我能看見那白紙上的符咒,是不是因為狐妖血統的緣故?”
“是,洛太君和她的後嗣,都帶著狐妖血脈。雖然現在還難以斷定,但那符咒極有可能用的就是洛太君的血。”
他倒是真的打算與我實話實說。
之前都隻從他人口中,捕獲一些關於我這外祖母的隻言片語。一個薑族女子,能爬上白城最高位,看來不止靠得美貌與腦瓜,更憑了她血液中的那一點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