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卷十一 風雲再起(1 / 3)

軍營中,季幕遠房內燭火閃爍,地上火盆即將熄滅,散發著淡淡藥香味的屋內有些陰冷,在冬夜的四更天時分顯出幾分淒涼。寬大黃梨木書桌上趴著睡著的季幕遠被方才惡夢所魘,心如刀繳滿麵淚痕卻無法清醒。

初春之夜後半夜依舊寒氣逼人,最終將季幕遠凍至自惡夢中漸漸蘇醒,茫然地從椅子上跌倒在地,臀部著地的鈍痛令他徹底清醒過來,手捂胸口痛不可支呼吸困難,自夢中淒慘情形中回神,待看清此處正是他的營房時,方才長長大呼一口氣,輕揉幾下雙目自地上爬起。抓起桌上茶壺斟滿一碗早已涼透的茶一飲而下,將夢中那心痛之感壓下。夢中景象清晰真實,魏蒼彥被皇帝老兒派遣上沙場禦敵,鐵馬金戈刀光劍影中被敵將斬殺,血染沙場魂魄不齊,與他無法相見。

他清楚記得夢中緊抱魏蒼彥屍身哭得撕心裂肺肝腸寸斷不能自已,即刻服毒自行了斷準備隨他而去。偏生在他將歿之即,魏蒼彥好像又回魂複活,無奈那時他已快氣絕身亡,無法再看到魏蒼彥那張令他刻骨銘心魅惑終生的容顏。就算在夢中他也心痛難忍無法控製的大悲大怮,醒來半晌也未緩過那陣心痛。

裹緊身上那件鶴氅,季幕遠心中極其不安。魏蒼彥此時未回,便是在家中安寢,但他總有種難以言喻之感令他無所適從。聽聞四更天邦鼓之聲,他轉身向著門外走去。打開門寒氣撲麵而來,一地月光將寂靜軍營照得分外清冷,卻沒有半點人影出現,靜得有些瘮人。正待季幕遠想轉身回房,忽而被麵前一個黑影自樹上飄然而落嚇的倒退一步險些絆倒在門檻上,幾乎要驚呼出聲。

黑影見狀移步上前將他攔腰扶住,低聲道,“季公子莫怕,是小人樊忠。”

“哦,你突然現身嚇到我了,進屋說話。”

大大呼出一口氣,季幕遠輕輕將他推開,淺笑說罷先行回房。樊忠向門前樹上抬手一揮,便見自高大冬青樹上又躍下一人,快速閃入季幕遠房內將門緊緊閉上。

一入房內樊忠便抱拳向正手執燈簽撥亮燭火的季幕遠踟躕片刻低聲道,“公子小人有話要與您講,您聽罷稍安勿躁,將軍將軍他哎,裴淩,你來跟公子講吧,我這粗人一講恐驚嚇到公子了。”

“這點話你也不能帶到,當真無用。公子,將軍將軍方才被皇上派人抓走前往大理寺關押待審,家中被封所有人也受到牽連,大少爺二少爺家中一並被封查,將軍之前便給小人留話,讓我二人在您身邊保護,他自會想法子脫難,叮囑您無需掛心。”麵相清秀身形高挑的裴淩上前抱拳躬身,對季幕遠猶豫少頃方才將他與樊忠暗中看到的事講給他聽。

季幕遠正將燭火撥旺,乍聞魏蒼彥被俘,胸口一緊倒抽一口涼氣,手中燭簽墜落在地,麵色煞白墩坐在八仙椅上,身子微微顫抖,雙目驚懼不安泛起霧氣久久沉默不語。他瞬間頹然擔心之色駭的樊忠裴淩二人上前急聲低喚,“公子!公子您可當緊?”

“無妨肅之他何時被拘押?現下可有解救的法子?那大理寺,隻怕他進得去出不來啊早知如此,我今夜也與他一同歸家,此時他也不會獨自在那勞什子獄中受罪了,好歹好歹我還能陪他說說話”半晌之後季幕遠方才緩過那口憋悶在心中的一口氣,垂首緊握雙拳,心痛難忍眉間緊皺輕聲說,雙目之中有淚緩緩墜落。

情深意切之態將樊忠二人看的心中也酸楚不已。裴淩踟躕少頃,上前輕聲勸慰道,“公子切莫多慮,將軍他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任何事發生,再者說,皇上也不會將他太快判決,畢竟將軍於我南隅立下悍馬功勞,他也恐錯判會將忠誠之士惹惱,人言可畏將他視為暴君,日後定無人敢為國出力了。我與樊忠明日一早便去尋將軍心腹之人,待疏通好將您帶入獄中探望他,如何?您如此這般,將軍若知曉定會心疼,時辰不早,您先行歇息,我與樊忠這便去打探消息去。”

“極對,公子,將軍早有防備,您無需太過掛心,那大理寺刑部上下皆有將軍昔日同僚,想必不會太過難為他,待明日小人將一切打點妥當之後,便帶您與將軍相見,我即刻修書一封,明日便飛鴿傳信送往邊陲,到時自會有人來解救將軍,您萬萬莫要自亂陣腳方才是正事公子,小人告退。”

“哎現下也隻有如此了,辛苦二位,季幕遠先行謝過。”季幕遠一聲喟歎,將他二人退下,獨自一人靜坐在桌前,百爪撓心般難過不已。大理寺刑房,世人都知曉好進難出,各種刑罰皆殘酷恐怖,魏蒼彥在朝中又乃功高蓋主之人,嫉妒他的奸佞之臣不在少數,如今被關押入內,隻恐凶多吉少。即便是他留有退路身懷武功,也定會遭人嚴刑逼供,皮肉之苦無可避免。

想至此時,心慌難耐焦燥不已的季幕遠竟然在這陰冷房中額角上都滲出一層薄汗。胡思亂想半晌漸漸鎮定下來,用微微發顫的手斟滿一碗涼茶,端起緩緩飲下,心中已有主意。方才一急之下竟亂了陣腳,將魏蒼彥昨日告知被他下藥的皇後還是藥石無醫的事給忘了。

皇後至今身體還未被太醫院太醫醫好,如今躺在後宮半死不活,皇帝老兒似乎頗為擔心她的病情,每日都會詢問太醫病情的發展,此時正好能利用能為她解毒之計,力保魏蒼彥平安無事方才是正事。

大理寺刑部大牢之中,昏暗陰冷潮濕腥臭。魏蒼彥全家百十口人全部關押在此,兩位兄長也被牽連其中,家人被一並拘押和他們關在一處。

白芷嫣與梅青一幹女眷被分別關押入牢,二人抱緊懷中一雙驚恐萬分不敢發出半點言語的稚子,渾身顫抖淚水漣漣不知發生何事,竟在夜半招來橫禍。老夫人被她們抽泣的聲音哭得心煩意亂,淡淡喟歎一聲,道,“哎你們都無需哭泣,自古便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家門橫遭牽連,實乃我魏家一門在這朝中風光多年,應早便知曉這伴君如伴虎,既過得奢華的日子,便也要過得艱苦之日,如今家中氣數將盡,哭也無用,切記,切莫亂講話,若提審哪個,隻管緊閉嘴便是,都聽清了嗎?”

老夫人深知此事有人暗中操作,夫君和三個兒子在朝中做高官多年,恐怕早有人將他們恨之入骨。終究是自小便跟隨老將軍的發妻,知書達理,大風大浪也經曆過,此時倒還鎮靜自若,將幾位兒媳好生叮囑一番之後,便靜默坐在草鋪上不再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