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王姬,不需要保護誰,隻需要被保護。”
夏靈抬頭看他,鼻尖和耳朵被風刮得發紅。她沉悶地笑起來,笑了半天,牽起狗繩站起來,在他的傘外說:“哥,我不是小孩子了。”
夏燁也站起來:“冬歡。”
她擦了眼,轉身撒開腿跑了起來,胸腔堵得發慌。
她像在一張廣闊的白紙上狂奔,足如狼毫,跑出的每一步都化成了喜悲的墨跡,白茫茫的世間開始填滿淩亂的色彩。
小狗黑鍋跟著她不停地跑,不時吠兩聲,引來了宮道上的側目。
夏靈便往宮中花園跑,一人一狗撲進了花草茂盛的花圃裏。這南夏即便入了冬,寒冷裏依然不乏多彩的爛漫。
她自顧坐在花圃裏,摟住黑鍋哽咽起來,不知如何宣泄,一想到那個空蕩蕩的和煙居,心窩就如被紮了一樣。
也不知在風雨裏茫然地坐了多久,她聽見花圃外有個女聲:“誰在裏麵哭呢?”
黑鍋汪起來,夏靈喝止了它,胡亂揩了臉,牽著狗繩探出頭去爭辯:“沒有哭!你聽錯了。”
她以為這麼晚估計是個宮女,沒想到對方一聽到她的聲音便笑了:“靈王姬?妾身敏姬,小王姬怎麼這個時候在這玩呢?”
夏靈怔了片刻,連忙抬起袖子刮了把臉,牽著黑鍋跨出花圃,繃著小大人的聲音裝穩重:“沒想到是夫人您,靈剛才無禮了,拜見夫人。”
暮色裏,那女子拎著一盞宮燈,恍惚映照出了右邊側臉上的傷疤。
這位是宮裏的敏夫人,據宮裏人傳聞,敏夫人是夏王年輕時南夏貴族豪臣進獻的美人之一,曾頗為受寵,後來因另一位妒性極強的美人陷害毀了半張臉。夏王怒不可遏,不僅嚴懲了凶手還驅散了其餘進獻的美人,晉了敏姬的位份,此後也嚴厲拒絕了底下臣民的美人進獻,宮中便隻剩下了一王後三夫人。
但畢竟破了相,敏姬再不如從前受寵。
“王姬快請起。”敏夫人放下手裏剛摘的花來扶她,笑道:“妾身常來這裏采花,王姬也喜歡這兒麼?”
“是啊。”夏靈言不對心地應著,“這兒景致好,花草足……”
原本是想過要帶千山崽來的,可還沒來得及做,那家夥就已經被趕走了。
後頭話語有了哭腔,她噤聲不說話了。
“小王姬是有什麼困擾事麼?”敏夫人聲音輕柔,“不要緊的話不如和妾身說說,妾身或許幫不了什麼,但有些事情說出來,心裏會暢快些許。”
黑鍋蹭著她的小腿,她心裏難過,蹲下去摸著小狗胡扯道:“我喜愛這小犬,可我父王不喜,鐵了心要趕走它,我阻止不了,不知道怎麼辦……”
敏夫人提著燈也蹲下來,笑著同她說:“即便真的攔不住,王姬過後也可以悄悄去看他呀。”
夏靈楞住,混沌的腦中豁然開朗,帶著淚花的眼睛亮了。
“實在舍不得,王姬以後也可以想想別的辦法,再把小犬接回來。”敏夫人笑道,“王姬那麼聰慧,這等小事定然能解決的。”
夏靈籲出了一口氣,起身朝她一拜:“靈當不起聰慧二字,實在蠢笨愚鈍,多謝夫人開解。”
敏夫人亦起身:“那王姬這是要回去了?妾身這燈給王姬吧。”
夏靈婉拒,又多道了一聲謝,牽著狗回去,一路不停地琢磨。
是了,山無法自來,那我便自己去。
她想通之後拍了拍自己的臉,直嘲自己沒出息,遇事就哭鼻子。沒拍兩下,忽然把自己拍出了個噴嚏。
這位衣衫單薄的王姬一路打著阿啾回了宮裏,當夜理所當然地發起了燒。
自夏王後逝世,這還是她第一次生病。
當天晚上她睡得不踏實,發燒發得渾身汗涔涔,恍惚間好像聽得不少人的叫喚,又看見個無臉人作著木偶戲,把弄著個精致的小木偶唱歌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