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胥青玉先進了主屋,如觀不便,在院中等著,院中婢女和穩婆進進出出忙著收拾,隨從出門離開,須臾胥青玉從主屋出來。
“我現在方便看看孩子嗎?”如觀問。
“法師再等兩天吧。”
“可否與小僧說,聖女想如何幫她,或許小僧能幫上忙。”
“法師這兩日攔下寺中僧人莫探望便是最大的幫忙。”
如觀猜不到胥青玉想幹什麼,信她是為了這個孩子好,詢問她慕夫人後事如何處理。
胥青玉回首朝主屋望了眼,愁緒爬上眉頭:“夫人最想的莫過是陪著太子。”
太子沉入裂湖,裂湖是象征罪惡之地,她怎麼忍心慕夫人也沉湖。
“那便隨了夫人吧。”
“但是……”
“在世人眼中裂湖或許是罪惡,但在太子和夫人的眼中,在所有信太子清白無罪的人眼中,那是淨池。”
胥青玉猶豫許久,不忍心還是願意成全慕夫人。
慕夫人的後事簡簡單單,除了請了護國寺法師們超度一次,再無其他,隻有如觀、胥青玉和聖殿的兩名隨從,以及兩個伺候慕夫人的婢女。
國君有令,如觀這次沒能夠混出寒城,他盤坐在城門口為慕夫人送行,一直到傍晚胥青玉等人回來。
去的時候送行是五人,回來隻有三人。那兩名婢女沒有跟隨回來。
胥青玉解釋:“她們殉主了。”
沒見她們這幾日多麼悲痛難過,應該還沒有殉主的決心。
他盯著胥青玉的眼睛,胥青玉與他對視一瞬移開目光。
目光躲閃已經說明了一切,兩名婢女並非殉主,即便殉主也不是心甘情願。
往回走的時候,遇到了長老閣的人,正是胥青玉師父宣長老身邊的人。
來人施了一禮,稟道:“長老請聖女回聖殿。”
“何事?”
“不知。”
來人是宣長老心腹,怎會不知,隻是不想透露,顯然並非什麼好事。
她推托:“將慕小姐送進宮,我便回去。”
“皇後已經派人去護國寺接慕小姐,這會兒應該已經進宮了,聖女不必再操勞。”
哪裏是皇後主動,是自己的這位師父在背後使力,想要打亂她的計劃。
她輕蔑一笑,嗯了聲,對如觀道了句別,囑咐:“法師傷未痊愈,這幾日也勞累,需要多休息養好身子。”她抬頭看了看天,“天越來越冷了,很快就要下雪了。”
說完帶人回聖殿。
如觀沒怎麼明白她想表達什麼。
雪域的冬天來的的確很早,下個月初估計就要下雪了,第一場雪後就是祭天雪節,隨後就是漫長的冬季。
他轉身朝護國寺去。
二十年前,上一任聖女推演出他是災星,因為他將會給雪域帶來極寒之冬,令雪域民不聊生。國君本要將他溺死於裂湖避禍。是皇後不忍心,發動一批老臣向國君求情,最後留他一命,將剛出生不足月的他囚於護國寺,用佛來壓製他,也讓他吃齋念佛減輕自己的罪孽。
祭天雪節,對於別人來說是祈福的好日子,對於他來說卻是聽到最多詛咒的日子。
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似乎他們的不幸都源於他,每逢災年或者朝中有什麼禍事,他就成了眾矢之的,成為國君和朝臣討伐的對象。
那副要將他撕碎的嘴臉,幼時讓他恐懼,如今讓他惡心。若非是太子這麼多年拚力相護,他應該早就被沉湖。
走到護國寺寺門前,他頓住步子。
這麼多年師傅總是在勸他要苦於修行,這樣才能減輕身上的罪孽,從而不被世人所厭棄,得到原諒,
從始至終他都不認為自己有罪,又何來減輕罪孽?
望著護國寺的門楣,遠遠看著裏麵的聖佛殿。
也許他真該離開這個地方。
胥青玉剛踏入聖殿,就被宣長老請過去。
偏殿中,宣長老坐在下首座,麵色如常,眼神淩厲,藏著憤怒。
無非還是因為她去護國寺的事情。
宣長老開口就道:“慕夫人誕下的孩子我已經派人送進宮了,以後會養在皇後的身邊。雖然因為身份這輩子不能榮華富貴,有皇後護佑,也可以平平安安長大。待年歲大了些,皇後會為她尋一門好人家,這輩子平平淡淡,算是最好的結局了。”i
說完感慨一句:“幸而是位小姐,陛下不會追究,可以網開一麵。”
胥青玉冷笑:“或許是太子泉下有知不想自己的孩子來到這世上再遭一回罪。”
宣長老沉默須臾:“此後也沒有什麼事情需要聖女前往護國寺。聖女便在聖殿準備今年的祭天雪節吧。”
祭天雪節有什麼需要她去準備,每年都是長老閣將一切都安排好最後交到她的麵前,讓她蓋上血印罷了。
這不過是囚禁她的一個借口。
她心中鄙夷,冷冷地應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