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1章 雨夜(1 / 3)

得月搖著夫人剛賞的秋月憐菊扇,和著中衣伏在窗上納涼,望著外麵下了一整天也不見消停的雨,盼著雨快些停罷,那泥土混著雨水的腥味兒,她膩極了。

忽然有條腿壓在得月的褥子上,她轉頭瞧時,敢情是翠兒踢被子鬧床呢,“這妮子,怪是說呢,鬧床可不是孩子常有的?咳嗽剛好些時候,病著了,吃藥的時候總喊苦。”

她和翠兒在府裏一起伺候了這些年,不似姐妹勝似姐妹,相互幫扶的時候,不分你我。

得月笑笑,給翠兒蓋好被子,又伏在棗木的窗上癡癡地望著那簷上珠簾似的淌下來的水珠兒,窗扇上的紅漆,打開春兒就斑駁開了往下掉,和常管事的說了數回,常管事隻說賬房那邊沒撥下錢來,且等等,這一等,春天完了,夏天也盡了,這秋天眼瞧著也快過一半了,可這窗子依舊是沒人管沒人問的。

誰不知道府裏的賬房是常管事的遠房表親,撥不下來銀錢,誰敢說不是他們揣進了口袋裏,自己買酒喝去了呢。

得月倒是可以和服侍夫人的吳嬤嬤說道說道,讓她做個主,可這到底不值當,丫頭住的屋子,哪敢抱怨不好,要是拿這窗漆的事正經的去說些個,討人嫌的卻是自己了,多一事且不如少一事的好。

到底好不容易在八月節上做了個月獻桂花糕得了夫人青眼,賞了這把扇子,叫丫頭小廝好生羨慕,巴結了些時候,這會兒可不能招了吳嬤嬤的不痛快。

丫頭的事,吳嬤嬤最不愛管的,說是賤骨頭皮子,管教也是浪費口舌,好像丫頭是生了疫症,近一些,就能染上她似的。

前些時候因著正廳梨花木的桌子不知被誰蹭了點灰,吳嬤嬤直接將負責打掃的丫頭交給了常管事,打發出去了。

吳嬤嬤懶得管教府裏的丫頭,常管事卻樂意的緊,難得耍一耍威風,好讓人不敢小瞧了他去,每日裏最多的時候隻瞧著他雙手背在身後,趾高氣揚的指揮丫頭小廝們做事,要知道丫頭本不是他管的。

得月剛進府的時候,夫人瞧她機靈小嘴兒又甜,就留在身邊伺候,隻是這幾年長開了來,模樣身段都格外出挑,夫人反而心生不喜,讓吳嬤嬤找了個由頭把她攆去廚房去了,得月知道是夫人善妒,又碰上一個愛偷嘴的老爺,這也正遂了她的意,難得在這後宅圖一清淨。

八月節過完,本來就要涼爽的天氣合著礙了龍王爺的眼,這一天的雨下下來,屋子裏異常悶熱,已經打算收進箱底的扇子,這會兒竟還能派上用場,得月倒不稀罕這勞什子,不過人前做做樣子,好叫夫人在外得個施惠下人的賢名兒,誰不想賞賜個玩意兒出去,讓人感恩戴德呢?哪怕人人皆知,這是不要了打算丟掉的,可受賞的人還是要到跟前磕頭領賞,千恩萬謝,裝模作樣的供起來,恨不得一日奉上三柱香,比對待自家的祖先牌位還要多幾分敬重的心意。

得月正打算躺下的時候,忽聽的吱嘎一聲,後院的角門像是被人推了開,得月和在府裏做事的丫頭婆子媳婦兒老婆的都在這後院的小院子裏歇著,後院的角門上還有兩個小廝守著,天見了黑門上必是要上鎖的,晚間也是從未開過,得月不禁心下疑惑,這麼晚是誰鬼鬼祟祟開了這角門。

得月的房間靠近角門,故而聽的真切,本以為是府裏的下人偷了什麼東西托人帶出去換些零用,不欲多管,誰知夾雜著雨聲似乎聽到常管事刻意壓低的聲音,常管事慣會是個享清福的,這麼晚怕是早已酣甜入夢,這會子到角門上來必有蹊蹺的。

得月放輕手腳下了床,趿著鞋子,披了外衣出去,沿著遊廊來至門下,透過門縫往外瞧,隻見常管事巴巴地一麵撐著油傘,一麵微傾著身子提著一盞燈籠為一男子引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