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主收回望向遠方的視線,看著他平靜說道:“李慢慢,你現在很自信。”
大師兄說道:“我以往也很自信,隻不過從來沒有表現出來,現在要與您為敵,我必須更自信一些,如此才能勝利。”
觀主問道:“你覺得你很強?”
大師兄說道:“我隻是第二強。”
他這句話裏的第二強三字,指的不是小鎮或村舍塾學裏的第二。
是世間第二,是天下地上第二人。
像大師兄這樣低調溫和不爭的人,說自己第二,那肯定就是天下第二。
觀主平靜說道:“遺憾的是,我還是天下第一。”
是的,這也是肯定的事實。
自從夫子離開人間,入神國與昊天戰後,觀主便是天下第一,哪怕他被寧缺砍至半死,被桑桑變成廢人後,依然是天下第一。
大師兄和觀主之間的這場戰鬥,便是天下第一和第二之間的戰鬥,問題在於,既然已經有第一和第二的分別,勝負似乎已經清楚。
“七日,我隻需要攔你七日,甚至更短的時間。”
大師兄看著觀主平靜說道:“至於最後的勝負,我不在意。”
觀主說道:“為何?”
大師兄說道:“七日後,小師弟就回長安了。”
寧缺帶著桑桑回到長安,無論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但至少有一點可以推算出來,有了驚神陣的幫助,觀主就算天下第一,也不再有意義。
觀主沉默片刻,忽然舉頭望向天空某處。
那是東南方向。
然後他說了一句話,很無頭無尾的一句話。
“我若成昊天,你在神國不朽。”
天空深處,雲層遮掩著的某個地方,或者在群山裏,或者在小鎮上,總之是在昊天看不到的地方,忽然響起一聲清嘯。
那聲清嘯極長極亮,回蕩在人間的天空裏,顯得極為歡喜。
聽著遠處傳來的清嘯,大師兄神情微變,有些凝重。
觀主看著他平靜說道:“得道者,多助,你和書院焉能不敗?”
大師兄歎道:“利益使然,與道字何涉?”
……
……
聽到這聲清嘯的人很多。
賀蘭城裏的唐軍,從先前那場恐怖的震動裏醒過來,正在四處撲火,場麵有些混亂,這聲清嘯響起,卻讓他們的動作都有些僵硬。
因為他們都感覺到了這聲清嘯裏蘊藏著的歡愉以及絕然,歡愉到了極致處,便是瘋狂,絕然那是對除自己之外的任何生命的絕然,那是極度的自私。
寧缺也聽到了這聲清嘯。
他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看著身前剛剛睜開眼睛的桑桑,低頭在她額上親了口,低聲說道:“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回來。”
桑桑靜靜地看著他,不知道是重傷之餘無力說話,還是不想說話。
寧缺低頭,不與她的眼神接觸,解開二人間的係帶,然後躍起。
大黑馬知道他的意思,繼續向著賀蘭城方向狂奔,如一道真正的箭。
寧缺躍下馬背,腳剛落在地麵,便向後方狂奔而去。
他的腳在堅硬的岩石上,踏出深深的足跡。
堅硬的皮靴,迅速變成柔弱破敗的絲絮,然後被風吹走。
他像顆石頭,被投石機砸出一般,轟向先前所在的那片山野。
轟轟聲響,是他的身體與空氣磨擦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