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忽然之間 第一百三十章 結尾(2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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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的人們不知道那些帶著死亡氣息的隕石是什麼。

但修行者們能夠感覺到另一個明確的現實。

天空沒有了。

他們的身體變得輕了很多。

輕若羽毛。

隻要動念,便似乎可以離開地麵。

昊天世界壓製修行者無數年的規則,已經不複存在。

修行者們,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不惑境界的修行者,忽然洞玄。

洞玄境界的修行者,看著天上真正的繁星,知了天命。

知命境的大修行者,輕而易舉地邁過了那道門檻。

人間,前所未有的強大。

他們沒有想到,剛剛獲得自由,便要迎來生死立見的一戰。

不過,無人畏懼。

因為這種感覺真的很好,值得他們為之而奮鬥。

而且他們有信心戰勝所有的外敵。

……

……

無數修行者準備著戰鬥。

但他們沒有出手的機會。

就連君陌的鐵劍都沒有機會出手。

海洋對著恒星,陸地對著宇宙深處,修行者們所在的位置,能夠看到滿天繁星,也能看到顯露出真容的月亮。

以修行者們的眼力,自然能看清楚,那是一個岩石組成的圓球,表麵光滑到了極點,反射著大地背後的光線,完美到了極點。

或者不應該稱之為月亮,而應該稱之為月球。

那輪明月,擋住了所有的隕石。

轟隆隆的巨響,無法傳到地麵,地麵上的人們都感同身受。

如此密集的撞擊,如此恐怖的威力。

就算是知命巔峰、甚至是逾過五境的大修行者,都很難存活下來。

那輪明月,替人類承受了所有的攻擊,它能頂得住嗎?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

恐怖的撞擊聲終於停止。

月亮不再完美,上麵到處都是撞擊形成的環形山,到處都有岩漿噴湧,形成或高或低的原地,有些地方明亮,有些地方暗沉。

這樣的月亮真的不好看,甚至有些醜陋,但在人們的眼裏依然完美。

他在人間默默守護了千年,今後,大概也會萬年億年的默默守護下去吧?

……

……

夜晚結束,清晨來臨,朝陽從東方緩緩升起。

天空重新出現,還是那般湛藍,卻比以往多了些說不清楚的感覺。

是的,這片天空更加開闊,其後有無盡的空間。

“這感覺……原來確實不錯。”觀主看著寧缺問道:“但人已經變得不再像是從前的人,人間還是我們在意的人間嗎?”

“人生活的地方就是人間,不是嗎?”

寧缺說道:“酒徒認為修行者、尤其是到了某種程度的修行者已經不能算是人,是非人,但我不這樣認為,我認為修行者是超人。”

觀主問道:“超人?”

寧缺說道:“是的,就像世界需要改變一樣,人類最終也需要進化,我不認為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相信猿猴當時也是這樣認為的。”

他的話音剛落,天空裏忽然出現了一道筆直的白線。

他看的清楚,那道白線的前端,是一名修行者。

那名修行者穿著藍色長衫,時而被朝陽耀成紅色。

觀主若有所思道:“那是梁國的一名散修,境界很糟糕。”

寧缺看著那道白線飛出大氣層,向著外太空飛去,笑了起來。

緊接著,數千道細細的白線從地麵生起,向著大氣層外飛去,每道白細的前端,都是一名修行者,畫麵蔚為壯觀。

人類,開始了自己新的旅程。

“有些意思。”

觀主平靜說道,然後變成無數光點,消散在新世界的第一道晨風裏。

寧缺知道,在透明光柱穿過他身體的時候,他就已經死了,先前和自己對話的是他以極高境界強行留在這個世界的殘留意識,因為他不放心,他想看看新世界是否能夠在冥界存在下去,想看看人類是否能夠延續下去。

最後他覺得應該可以,於是便死了。

觀主有姓無名,他就叫陳某。

陳某裏的某,是某某裏的某,是人間隨處可見的某某。

他代表著人類的一部分。

寧缺望向天空一角,漸要被晨光遮住的月亮。

夫子代表著人類的另一部分。

桃山崖畔,陳皮皮長拜及地,神情平靜。

唐小棠隨他拜倒。

……

……

沒有永夜。人間越來越冷,那是世界外的寒意正在入侵,以此看來,無論有沒有夫子,有沒有書院,這個世界終究不可能永遠地孤單下去。

陽光灑落,雪峰上的雪漸漸融化,變成涓涓細流,然後彙成小溪向南流去,或者在荒原上會泛濫成災,然而卻也會給那裏帶去灌溉所需的水。

餘簾在斷崖上抱著大師兄坐了很多天。

很多天後,大師兄的傷好了。

她放下了他。

大師兄變成了普通人,如果要回複當年的境界,不知道還要過多少年。

或者,永遠都沒有那一天。

老黃牛離開西陵,拖著車廂,在斷崖下等著。

大師兄走上牛車,打開老師留在人間的最後一壺酒,很小心翼翼地喝了口,然後發出一聲滿足的歎息。

他真的很滿足,滿足的不能再滿足,他甚至想把自己的名字改成李滿滿。

“師妹,再會。”

他看著餘簾神情溫和說道。

餘簾掀開車簾,坐了上來。

大師兄神情微異,指著天空某處的一道白線,說道:“你難道不想出去看看?”

現在的人間,隨時隨地都會出現一道白線,那便意味著一名修行者離開人間。

修行,不是昊天賜給人類的禮物,是人類的意願。

修行者,最想知道更多,體驗更多。

餘簾這樣的大修行者怎會例外,更不會對看似凶險的天外世界有任何畏懼。

餘簾不耐煩,說道:“江上沒蓋蓋子,想跳水自殺隨時都能跳,現在這天也沒蓋子,想飛出去就可以飛出去,著什麼急?”

大師兄想了想,說道:“也有道理。”

餘簾問道:“你要去哪裏?”

大師兄說道:“我想先把新世界走一圈,看看能不能走回原地……老師和小師弟都是這樣說的,但總要有人走一遍證明一下。”

餘簾說道:“那要很長時間。”

大師兄說道:“老黃現在老了,難免慢些。”

老黃牛回頭看了二人一眼,懶懶地不想理會。

餘簾說道:“很好。”

大師兄問道:“哪裏好?”

餘簾不說。

時間很長四字,極好。

牛車吱呀吱呀西行。

某日,路過名為函穀的某地。

牛車被一名道門遺老攔了下來。

那道門遺老跪在車前,痛哭流涕,說道門妙義隨觀主之死、西陵神殿之亂消失殆盡,書院崖洞裏的書又毀於一朝,懇求大先生為道門留些法門。

他所求的那些道義,非陳皮皮、葉紅魚所能傳,隻能求諸大先生。

大師兄沉默片刻,準備應其所求著書。

餘簾問道:“師兄準備寫多少卷?”

大師兄認真說道:“大道三千,三千卷為宜。”

餘簾說道:“那要寫多長時間?前些天聽聞泥塘裏出現了牡丹魚,再不去隻怕要被那頭老黑驢吃光,師兄交給我便是。”

她乃是魔宗宗主,乃是道門大敵,在書院學習的二十三年間,不知精讀過多少道門典籍,大師兄深知其才,並未反對。

“我說,你記。”餘簾說道。

那名道門遺老不敢反對,趕緊拿起筆墨在旁認真聽著。

“道可道,非常道……”

過了會兒。

“完了?”

“完了。”

“這才五千字!”

“難道不夠?”

“玄之又玄……三先生,這太過玄妙……晚生愚鈍,實在看不懂啊。”

“看不懂就慢慢看。”

牛車繼續西行。

聽聞前方有牡丹魚可以吃,老黃牛終於打起了些精神。

大師兄看著餘簾微笑不語。

餘簾神情平靜。

大師兄笑了起來。

餘簾也笑了起來。

“其實,我一直有件事情想不明白。”大師兄問道。

餘簾麵無表情,卻有些不安。

大師兄有些茫然,問道:“為什麼小師弟一直要我找一個叫阿瞞的人當關門弟子?還說他一定能學會無距?”

餘簾微感羞惱,決定切牡丹魚的時候,自己絕對不動手。

……

……

世界上切牡丹魚最好的是兩個人,大師兄和桑桑。

夫子不算。

而且關鍵在於蘸料。

所以嘎嘎非常不滿意,它一麵像嚼柴一樣嚼著生魚片,一麵斜乜著眼,打量著正在和那頭神駿雌馬打的火熱的大黑,心想呆會兒老黃來了,得栽贓到那頭憨貨身上,就說塘子裏那些牡丹魚,全部是丫吃了。

……

……

新世界和舊世界其實真的沒有太大差別。

喜歡吃牡丹魚的依然喜歡吃,喜歡到處發情的依然到處發情。

五師兄和八師兄還是習慣在後山裏呆著下棋,西門和北宮還是喜歡在鏡湖畔操琴吹簫,因為他們覺得世間根本無人有資格聽自己的音律,知音依然還是彼此。王持去了月輪國,聽說遇見了花癡,至於有沒有發生什麼故事,誰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