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三月,草長鶯飛。
此刻晴空萬裏。
陽光撒在山峰上,映襯出佇立於峰頂道觀的飄然脫俗,道觀大門匾額上龍飛鳳舞的兩個字也隱約多出了點神聖的味道:
道宗。
天下第一的道宗。
年輕的道宗掌教首徒李慎之此時正靜立在道觀門前。
他臉龐清秀,約有二十歲光景,劍眉星目,唇紅齒白,頭戴玄巾,身著青霓,三尺青鋒負於其背,大袖飄飄,當真有一股神仙風采。
此刻,他麵帶無奈,注視著不遠處的門前廣場。
一眼望去,恢弘的廣場上隨意擺放著幾張小方桌,每個桌前都端坐著一個粉雕玉琢的稚童,或奮筆疾書,或抓耳撓腮。
看樣子似乎是在考試。
而這場考試的考官,不知從哪裏搬來了一張藤椅,整個人如同爛泥般深深陷了進去。
代替他監考的,則是從藤椅深處傳出來的,斷斷續續的呼嚕聲。
隨著最後一個孩子放下了筆,李慎之知道,不能讓師傅再睡下去了。
於是,他氣沉丹田,周身法力運轉,最終彙集成一聲暴喝:
“師!傅!”
“啊?”
考官似乎被嚇了一大跳,慌亂之中還把椅子打翻了,手忙腳亂地從地上爬起來——
卻是個身著白衣,眉清目秀的年輕人。
亦或者說:道宗掌教,陳敘。
睡眼惺忪,臉上掛著幾分尷尬的神情,陳敘踱著步巡了廣場一圈,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孩子們試卷,隨後拍拍手:
“現在我宣布,這次月考結束了,孩子們還有什麼疑惑趕快問,本尊馬上就要飛升了,趕時間。”
話音剛落,人群中一隻小胖手高高舉起。
“師傅師傅!我有疑惑!”
陳敘偷偷瞥了一眼提問者,心中暗道不妙,但還是和顏悅色地回複:
“安南啊,這次你又有什麼問題呢?”
被喚作安南的是個小光頭,他撓著自己光亮的小腦袋,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問道:
“師傅,前天五師兄帶我下山,路上遇到了靈劍派的張師姐,然後他們就鑽進了路邊的小樹林,我分明看到他倆親嘴了,但五師兄卻說他和師姐在交流道法...”
停頓了半刻,安南抬起頭,眼睛裏閃爍著好奇且求知的光芒:
“師傅師傅,你說,五師兄說的是真的嗎?還是說,他倆在生小孩啊。”
看著麵前的安南,以及旁邊一雙雙好奇的眼睛,陳敘心中暗道苦也,恨不得把程元謹這個不爭氣的東西抓來大切八塊。
“嗯...這...啊...”
沉默。
沉默是今天的廣場。
陳敘自認道法通玄,倘若開壇講道,聽的人能從門前排到東海。
但是,要讓他對一群懵懵懂懂的孩子講情愛,一時間,他竟有些手足無措。
突然,有孩子舉起了手。
陳敘看清楚是誰舉手之後,心中長舒一口氣,連忙道:
“啊那個,大家歡迎雲湛師弟來為大家講解,快!快鼓掌!”
雲湛麵無表情地站起來,稚嫩的臉龐在陽光的照射下顯露出與年紀不相符的冷峻嚴肅,頭發也不符年紀地被仔細梳好紮在腦後,一根都沒亂。
是個故作成熟的可愛孩子。
他環顧左右,微微側身點頭示意,舉止標準到了極致,空氣在這一瞬似乎停止了一下,隻留下了女孩們的討論聲和男孩們崇拜的目光。
隨後,小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
“師傅,我認為五師兄說的有道理。”
這第一句話就差點把陳敘送走。
幸好,雲湛沒有賣關子的習慣,他語速平靜繼續道:
“我猜想五師兄和張師姐交流道法時應該有很多話想講,但又不知從何說起,所以他們嘴對嘴,這樣便可省下千言萬語,直接到達對方心裏,餘下的時間便可用來繼續修煉。”
陳敘愣了一下,隨後,他笑了起來:“好孩子,坐下吧。”
他摸了摸安南的小光頭,柔聲問道:“聽明白了嗎?”
“嗯!”
安南用力地點了點頭。
陳敘還想摸摸雲湛的腦袋,可惜後者一臉嫌棄地躲了過去。
春光好景中,陳敘看著一張張稚氣的麵龐,心道:
小小少年,真可愛。
片刻感慨過後,陳敘歎了口氣:
“那麼,我不在的時候,一定要多聽師兄師姐們的話,誰要是調皮搗蛋,小心等我回來讓他屁股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