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第49章 俄狄浦斯情結(1 / 2)

細雨打在撐開的透明塑膠傘上,白羽鴿從傘簷飛掠而過,走過峻拔的鍾樓,穿過高高低低的尖塔纖頂。

北川將骨柄一旋,雨珠便向四方濺射,傘簷轉成一圈飛簷,雨點噴濺在朝日奈光的臉上,傘的遮圍太小,嬉笑打鬧,擠擠嚷嚷間,雨逐漸打濕了他們的衣肩和褲腳。

街邊唱機上回放著舒伯特的夢,舒曼的夢,絞人神魂的一段段提琴旋律。

沿著風車堤向南,逆著泰晤士河的東流,他們手牽手在雨中恣肆狂奔,把年輕的發肌交給漫天的淋淋漓漓,然後向對方的唇上,頰上舔嚐涼涼甜甜的雨水。

雨中相吻的戀人,像置身於黑白片一樣,產生一種煙雨朦朧的美。

摩踵相接,古老又時新的倫敦,她曾與美和在此相遇相愛,如今時過境遷,她再一次落入”她“的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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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紅的雙層巴士迎麵駛過,他們十指相握,緩步步過一棟又一棟十六世紀的紅磚建築,路過報攤,紅圈藍杠的地下車標誌,一片片嫩青色的草坪,一路相伴走著。

在這無親無故的孤獨城市,無人知曉他們背德的關係。

光倚靠在一排黑漆的鐵柵長欄上,轉頭深深凝視著北川,眼睫不安地顫動著,巍然發問:”你喜歡我什麼?“

”你……”

長久的沉默,令他愈發不安,光依然強自鎮定地笑著,“這麼多兄弟為什麼獨獨是我呢?”

”抱歉,你和美和很像。“

她珍重地輕捋著他紅棕的卷發,眼瞳穿過他,深陷思念的渦旋中。

光臉上的笑容終是皸裂了一絲裂縫,笑中滲出瀨出淒淒的悲苦。

他勉力移開目光,望向遊河的白艇,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他壓下喉頭升起的哭意,啞聲問道:“婚禮還是照舊舉行,對吧?”

她溫柔地揩去他臉側無聲落下的淚。

”是的,隻要你知道真相,還願意。我從不在意無關人士的編排非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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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迥藍,雲影輕輕,一場草場的婚禮,白色帳篷一簇簇撘在綠色草坪上,婚宴場地布置以自然森係為主,絲帶氣球,彩泡,燭台。精美的四角花亭,噴泉,紅花楹、淡粉淡藍紛紛雜雜的繡球花壇。

宴請的樂師在弓毛上使勁擦上鬆香,好讓琴弦發聲更響亮些,他站於沙幔背景前,夾著琴頸係緞帶的小提琴沿著舞台邊走邊拉。樂隊合奏著歡愉的浪漫小調,鳳凰木的細葉在空中飄散。

入口是一個半月形拱門,兩排用燈,薰衣草,勿望我,滿天星編織的花環立柱。

右京目光一直緊隨著她,寸步不移。他就這樣站在入口處,煢煢孑立,形影相吊。久久才決絕地轉身離開,那身影就如暗中伏擊的獵豹,詭密難言。

女主角的婚紗鑲釘著粒粒細珠,真絲織錦緞麵的婚裙,珍珠般光澤柔和,又因生絲織就,厚緞筋骨挺括,架立起裙形。裙尾以層疊式蕾絲漸層展開,裙擺上的銀色水晶釘珠綴出雅致的圓弧曲線。端莊而高雅。

畫商攜眷出席,全家上下躬逢其盛,這時前來向北川恭賀道:“您今天美極了,比您一鳴驚人的處女作更要驚豔絕倫。”

“過獎了,鄙人僅占人間一味愚。”

北川侑風,她崇高的地位與顯赫的家紋,讓母子成婚的閑言碎語難以大行其道,隻能苔蘚一般尋隱蔽處潛滋暗長。

朝日奈光將長發紮束起,身著藏藍色隱金絲西服,風彩翩然。賓客們少不了打趣起哄新郎,麵對接二連三拋來的俏皮話,恭維話,譏誚,雙關語和粗俗的調笑,光都遊刃有餘地應對,笑談風聲,他早已能獨當一麵。

婚宴的桌卡為對名入座式,洋桔梗束攏於玻璃瓶中,擺飾於香檳色的桌布上,桔梗的花瓣有微微的褶皺感,花色清新淡雅。

朝日奈要落坐於親屬席桌,手上還捏著那封以木蘭花綴飾婚宴請帖,帖上這對新人的名字。

瘋狂的嫉妒與滔天的恨意不甘吞沒了他,心腔燃爆炸裂,射濺的星火灼痛了他的眼,他越攥越緊,甲片戳插開一個個破洞,□□撕扯,抓陷得潮亂,木蘭的花瓣被壓碾出粘稠的花汁來。

長而寬闊紅地毯,新娘的裙尾恣意拖曳在紅地毯上,作為花童的小彌跟在身後抱起長長的裙尾。新娘捧著一束明麗的蝴蝶蘭,開花仿似蹁躚的蝶翼。而地毯兩旁皆是明紅的卡羅拉月季,淡白蓮座狀的百合花。她挽著新郎的胳膊,笑容明媚。

為什麼是他,為什麼是他?

要將花拋擲在桌底,扁爛的花瓣伶仃地蜷縮在板硬的鞋底下,他用死勁狠厲地磨碾著薄軟的花瓣,再抬腳,瓣片蓋上髒黑的鞋印,枯竭地粘於地板,飽經催折。

朝日奈要明白,木蘭花的花語是對愛情的執著,始終如一。

他隻知道,他絕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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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宴中,瑪德琳和薩瓦蛋糕,黑椒牛排,燴雞塊,燉小牛肉和三隻去腥的羊腿,當中是一頭考得金黃透亮的乳豬。

這眼前的美味絲毫不能勾起昴的食欲,他興致缺缺地用銀勺慢慢來回撥舀著熱湯。清湯卻似明鏡般映出昴落寞的樣子,雪藏著無法凍解的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