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衣?”
許安平說,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卻又格外驚喜的表情。
麵前的少女白衣黑發,一雙黑眸比湖水更深邃。她看著許安平露出微笑,用手在空中虛劃道:[師兄]。
許安平下意識快走兩步,又在跨過門檻之前停住了。然後他有些倉促地往旁邊一讓,把門露了出來:“無衣,你怎麼——是之前受傷了嗎?”
和許安平相比,當事人的表情反而要鎮定許多。雲無衣走進房間,同時伸手在青年身上虛扶了一下,似乎是無聲的安撫。
許安平怔了怔,隨後冷靜了下來。
桌子上井燭伊剛剛坐穩,把一遝紙扯過來準備寫東西。筆尖還沒沾上墨,就聽到門口傳來的說話聲。
她也沒有不耐煩,抬頭盯了那邊一眼,接著又是一眼。
最後她直接低頭,從旁邊摸了一塊玉簡,貼在額心過了兩息,向下拋給更近一點的許安平:“按照裏麵的標識,直接去隔壁房間取藥丸。幾天後我的酒釀好了,額外多給你一條壁虎。”
許安平下意識接住了,還沒看清這是個什麼東西,旁邊就伸過來一隻手——
“別動。”許安平沉聲道。
“……”雲無衣。
少女明顯一愣,原本的動作停在了半途。許安平回過神來,一邊捏緊了微涼的玉簡,一邊轉頭解釋:“你果然受傷了吧。”
雲無衣:“……”
許安平看著她,按捺住一聲歎息:“昨日那種情況,我們兩人都中了鎖仙咒。就算你是半個體修,那時強行突破封禁出手,也不是鬧著玩兒的事。”
何況井燭伊剛才那句話,“多給你一條壁虎”。
和魔門的其他人相比,她並不是個立場分明、處事絕對的修士,但也絕非大慈大悲普度眾生的佛子。多出來的這條琥珀壁虎,顯然是給雲無衣用的。
它能做出朱宮丸這種幾乎沒有破綻的幻形藥物,也能煉成治療內傷反噬的草還丹。
迎上許安平直白的視線,無衣下意識躲閃了一下,最終沒有反駁。
藥房就在正廳隔壁,之前是派內用來放置雜物的地方。原主從前隻進來過一次,早就沒什麼印象了。
然而……許安平站在門口,入目是從底部爬升到接近房頂的無數層抽屜。上麵沒有任何標記,如果放個小賊進來,花上一整日也翻不出裏麵的值錢玩意兒。
順著玉簡裏的信息,許安平找到了對應藥物的位置,然後把玉簡正麵對向禁製。設在玉簡上的咒法與抽屜外側的禁製互相抵消,片刻之後,幾粒丹藥咕嚕嚕滾進了底部的藥盒裏。
與此同時,許安平聽到被雜音掩蓋過去的,細微的“窸窣”聲。
他側頭看過去,隻見白衣少女目光垂落,手指在兩人之間的空地上虛劃著,顯然正在寫著什麼:
[我住在南山,沒有明麵上的看守。]
藥丸落進盒中,餘力碰撞出踉蹌聲響。許安平微微點了點頭,用口型回複道:“我在南坪,剩餘的同門應當在北山。”
這是原主前幾天得到的信息。
南陔派被攻破的時候,包括雲無衣在內,約有七八名弟子被俘虜。由於種種原因,其中有四人被當場送去了魔界,還留在派內的共有三人。
除了他麵前的雲無衣,還有一男一女,當時都被禁製困在北山。原主找過來之後,隻勉強帶著女主逃走,然後在百裏之內就被逮住了。
加上淇風昨天的那句話,他倆直接被分到了兩個山頭。
雲無衣盯著他翕動的嘴唇,無聲地點了點頭。許安平裝作沒有意識到,走到前麵去拿裝了藥的盒子。
畢竟是為了交流,被盯一盯也不會少塊肉。何況原女主的目光堪稱純淨無暇,讓人覺得想歪了都是在作孽。
想來,如果沒有一係列狗血事件的催化,依照雲無衣的人設和修為,原主就算修到飛升也還是得暗戀下去。
井燭伊開的是基礎的養生丹,在草還丹煉成之前,前者可以初步減緩傷勢,同時溫養修士的丹田。之後再吃一粒草還丹,就不用擔心留下任何隱患。
許安平把木盒交到雲無衣手中,玉簡放在了藥房的錦囊裏。趁著交換藥盒、放下東西、關門離開時的一係列動作,他的五指向下,隔空按住對方垂落的衣袖,借助布料的震蕩傳遞信息:
[昨日那些話是我胡謅的,你莫要相信。我並無親妹,今後若是能逃出此地……]
第二句話還沒“寫”完,許安平的動作停了下來,鬆開了兩人虛掩在一起的衣袖。
幾乎並肩而行的兩個人,袖口的部分原本就有所交疊,徹底分開的時候也看不出差別——當然,這隻是在一般人眼裏。如果有高階修士專門盯著他們,或許多少會察覺到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