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巍和趙雲瀾一起走進他的辦公室去拿外套，同時留意觀察著裏麵的陳設。
沈巍從知道時間已經過去七年時的那一刻起，心裏就一直有點不踏實，這麼久了，不知道趙雲瀾是否已結婚生子。他內心糾結著，又不敢問，便隻能從桌上的擺設來判斷。
沒有結婚照，沒有全家福，沒有小孩的照片。隻有一張七年前特調處的集體合照，端端正正地放在桌子上，照片上自己和趙雲瀾坐在中間位置，笑得一臉燦爛。
沈巍悄悄鬆了口氣，又不由得為自己的私心感到羞恥。
趙雲瀾辦公室裏常備著一件沈巍的風衣，終於等到了用的一天。他堅持要親手給沈巍披上，沈巍拗不過，便順著他，披上了風衣，忽而又回想起了那次在山區裏，趙雲瀾堅持把自己的外套脫給他的情形。感覺趙雲瀾給他穿完後又抓著他兩邊的胳膊狠狠地捏了捏，似乎是要再次確定他的存在不是個幻影。
然後趙雲瀾又傻嗬嗬地笑了，看得沈巍也跟著抿嘴一笑。
趙雲瀾摟著沈巍的肩膀，出了特調處的大門。他讓沈巍等在門口，自己去把車子開過來。可沈巍堅持要和他一道走過去，像是一刻也不想離開他身邊。趙雲瀾心裏樂滋滋的，便一路摟著沈巍的肩走到停車場，打開副駕駛車門，扶著沈巍先上車，自己再鑽進駕駛室。
一路上兩人話不多，沈巍心裏有無數個問題想問，一時間卻又覺得這些都不重要。他不停地側過臉來看向趙雲瀾，撞上趙雲瀾正好也在回頭看他，臉上是抑製不住的傻嗬嗬的笑，於是沈巍也對著他笑，回過來卻又是悄悄紅了臉。幸好是晚上，車裏光線暗，掩蓋了他緋紅的麵色。
趙雲瀾車子開得不快，他知道自己這時腦子有點雲裏霧裏，開車千萬不能大意。
龍城依然燈火通明。
腳步聲再一次回響在午夜空蕩蕩的走廊裏。這一次不是一個人的，而是兩個人的腳步聲。
走到家門前，沈巍習慣性地要去開自己家的門，一摸身上，忽然發現自己居然沒有鑰匙。
趙雲瀾從身後摸出一串鑰匙，一翻，立馬捏住其中一把，熟門熟路地為他打開門，然後擁著他的肩走了進去。
沈巍的公寓收拾得異常幹淨，一塵不染，一點也不像七年沒人住的樣子。
“老楚和小郭每個月都會來打掃一次，開窗通風，擦擦灰，換個床單什麼的。”趙雲瀾輕描淡寫地說。
沈巍心口一熱。他知道小郭是個勤快又仔細的孩子，但剛毅沉鬱的楚恕之也會來為自己做這樣的小事，他是沒想到的。
“那什麼，你拿幾件衣服就跟我過去，這段時間你就先呆我那兒吧。”趙雲瀾說。
沈巍愣了一下。
趙雲瀾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你這不剛醒過來嘛，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沈巍猶豫了兩秒鍾，然後順從地說：”好，聽你的。”
沈巍走進臥室，打開衣櫃，發現裏麵的襯衫和西服掛得整整齊齊，散發著一股樟腦丸的清香。蹲下身，拉開櫃子下麵的抽屜，內衣疊得一絲不苟，分門別類地放在不同的置物盒裏麵，還帶著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用手一摸，又柔軟又幹淨，應該是剛洗過不久。但這些內衣似乎和以前自己穿的不太一樣，雖然是同一個品牌，顏色和樣式卻稍有不同。然而也不像是新買的，看樣子像是穿過一陣子了的。
沈巍蹲在那裏好久，心裏千回百轉，基本上已經明白了怎麼回事。
這七年裏，這些內衣怕是換了不止一輪。
趙雲瀾半天沒等到沈巍從臥室出來，不知道他怎麼回事，放心不下，便走進來，卻看到沈巍蹲在打開的抽屜前不動。
“哎，是不是沒找到合適的啊，要不明天我陪你去買幾件新的。”
沈巍還是沒動。
趙雲瀾趕緊走過去，在沈巍身旁蹲下來，手搭在他肩上緊張地問：”怎麼了，不舒服嗎？”
沈巍隔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這些，都是你替我買的吧？”
趙雲瀾一怔，心虛地打個哈哈：”那個，我這人吧，糙了點兒，平時也不講究，隻會看著你原來的樣式買。不過這品牌每年出的都是新款，老款買不到，你將就著點，下回自己去挑。”
沈巍又是一陣沉默。
趙雲瀾忽然想打自己一個耳光，沈巍臉皮這麼薄，你和他當麵說這個幹什麼！
“那什麼，你放心，我每次幫你換的時候，實驗室門都關得死死的，沒人看到。”
越描越黑。
趙雲瀾對自己這張嘴徹底沒轍了，隻好湊上來討好地說：”你別生氣啊，要不你打我幾下出出氣？”
沈巍卻忽然一把抓住趙雲瀾的兩隻手腕，把頭埋進他兩手之間的空檔，良久良久沒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