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陀斯布萊克伍德伯爵在外庭院迎接詹姆,胯下的戰馬和他自己一樣瘦弱不堪。鴉樹城伯爵又瘦又高,鷹鉤鼻,長頭發,亂蓬蓬的灰白胡子中白色要比灰色的多。他身著猩紅色盔甲,打磨光亮的護胸甲上鑲嵌白銀,勾畫出一棵白色的枯樹。渡鴉羽毛的鬥篷在肩頭上順風飄動。

“泰陀斯伯爵,”詹姆說,“爵士。謝謝你允許我進來。”

“我不會說歡迎你來,但也不否認我曾經期待著你能來。你是來要我投降的。”

“我是來結束這一切的。你的人英勇戰鬥,但是你已經輸了這場戰爭。你準備好投降了嗎?”

“向國王,而非向裘諾斯布雷肯。”

“我明白。”

布萊克伍德猶豫了片刻,“您希望我現在就在這裏下馬,並對您發誓效忠嗎?”

周圍有一百隻眼睛看著。“風太冷,地上都是泥,”詹姆說,“隻要我們在條約上達成共識,你可以選擇跪在會客室的地毯上。”

“您非常有騎士風度,”泰陀斯伯爵說,“請進,爵士,我的城堡也許缺少食物,但永遠不會缺少禮貌。”

布萊克伍德的會客室坐落於一座木質塔樓的二樓,當他們進去的時候,爐火正熊熊燃燒。黑橡木做的大梁撐起天花板,整個房間寬敞明亮。牆上懸掛著羊毛掛毯,兩扇有木質窗棱的大門正對著神木林。透過鑲嵌著厚厚的黃色玻璃的菱形窗格,詹姆瞥見了那棵大樹遒勁的樹枝,正是這些樹枝賦予了這座城堡現在的名字。那是一棵古老而又巨大的魚梁木,比凱岩城的石花園中那棵還要大十倍。但是這棵已經枯死了。

“布雷肯家毒死了它,”主人說道,“一千年來,它都沒有長出一片葉子。學士們說,再過一千年它就會變成石頭。魚梁木永不腐爛。”

“渡鴉呢?”詹姆問,“它們在哪?”

“它們每天傍晚飛來然後整夜都棲息在這裏,有好幾百隻。就像一片片黑色的葉子,蓋滿每一條樹枝。數千年來一直如此,沒人知道為什麼,這樹木至今仍然吸引它們每晚前來。”布萊克伍德坐在一張高背椅上,“為著榮譽的緣故,我必須問問,我的主君怎樣了?”

“作為我的俘虜,艾德慕爵士正在前往凱岩城的路上,他的妻子會在孿河城停留直到她的孩子出生,然後帶著孩子一起與丈夫會合。隻要不再企圖逃跑或是密謀反叛,艾德慕爵士就能長命百歲。”

“苟延殘喘,毫無尊嚴地活著。直到他死去,人們都會說他沒有勇氣抗爭。”

不公平,詹姆心想。他是因為自己的孩子而恐懼。他知道我是誰的兒子,比我姑媽都清楚。“他自己選擇了和平,不像他叔叔會讓我們流血。”

“非常同意。”布萊克伍德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情緒。“我能問問您是怎麼對待布林登爵士的嗎?”

“我提出讓他穿上黑衣,結果他跑了。”詹姆微笑,“恐怕你把他藏在這了?”

“沒有。”

“如果他在這你會告訴我嗎?”

這次輪到布萊克伍德微微一笑。

詹姆的雙手交握在一起,金手包在好的那隻裏麵。“也許我們該談談條件了。”

“我應該在這裏向您屈膝下跪嗎?”

“如果你願意的話。或者我們也可以說你跪過了。”

於是布萊克伍德伯爵依然安坐。他們很快就主要問題達成一致:認罪、效忠、赦免、一定數額的金銀作為賠償。“您會索要哪些土地?”泰陀斯伯爵問道。當詹姆把地圖遞給他,他看了一眼就輕聲笑起來,“沒錯,變色龍需要打賞。”

“沒錯,但是比他想象得要少,既然他出的力也沒那麼多。你願意獻出哪些土地?”

泰陀斯伯爵思考了片刻,“樹籬城、十字弓山,和巴克城”

“一片廢墟,一座小山和一堆小茅屋?大人,你必須為叛國付出代價。他至少想要一座磨坊。”磨坊是稅收的重要來源,領主會抽取他們全部收入的十分之一。

“那麼領主磨坊給他,而玉米磨坊是我們的。”

“還有一座村莊,石塚村?”

“我的先人埋在石塚村的岩石之下,”他又看了看地圖,“把蜂蜜樹村和蜂房給他,那些蜂蜜會讓他發胖,然後甜掉他的牙。”

“成交。不過還有最後一件事。”

“人質。”

“是的,大人。我想你有個女兒。

“Bethany,”泰陀斯伯爵看起來像是受了打擊,“我還有兩個兄弟和一個姐妹,兩個寡婦姑媽。侄女、侄子、表親。我還以為你會願意……”

“必須是你的親生孩子。”

“Bethany才八歲。一個懂事的小姑娘,充滿歡笑。她從未離開我的城堡超過一天的騎程。”

“為何不讓她看看君臨?國王陛下差不多跟她同歲,他會很高興結交新的朋友。”

“一個當她父親觸怒他的時候可以被吊死的朋友?”泰陀斯伯爵問道,“我有四個兒子,您能考慮換成其中一個嗎?本十二歲了,而且渴望冒險,如果大人樂意,他可以當您的侍從。”

“我的侍從多的不知道該打發他們去幹什麼。每次我撒尿的時候他們都爭著幫我扶老二。而且你有六個兒子,不是四個。”

“曾經是。勞勃是我最小的兒子,不太健壯。他九天前死於痢疾。盧卡斯在紅色婚禮上被謀殺。瓦德佛雷的第四任妻子是一個布萊克伍德,但是在孿河城,親屬關係就和賓客權利一樣一文不值。我希望能把盧卡斯葬在神木林下,但是佛雷家還沒有決定把他的屍骨還給我。”

“我會督促他們做的。盧卡斯是你的大兒子?”

“二兒子。布林登是大兒子,我的繼承人。接下來是霍斯特,恐怕是個書呆子。”

“君臨也有很多書,我記得我弟弟經常讀它們,也許你兒子願意去看看那些書。我接受霍斯特作為我們的人質。”

布萊克伍德明顯鬆了口氣。“謝謝你,大人。”他猶豫了一下。“如果我可以繼續大膽的提個建議的話,您也應該從裘諾斯伯爵那裏索要一個人質。一個女兒。他發情的時候不夠男人,所以也生不出兒子。”

“他有一個私生子在戰爭中被殺了。”

“是麼?哈利是一個私生子,沒錯。但是他是不是裘諾斯的種,這就說不準了。他是一個金發男孩,很漂亮。裘諾斯不具備這兩個特點中的任何一個。”泰托斯伯爵站起身來,“你願意賞光和我一起進晚餐嗎?”

“下一次吧,伯爵大人。”整個城堡的人都在挨餓,從他們嘴裏偷走食物實在不是什麼好做法。“我不能耽擱。奔流城在等著我。”

“奔流城?還是君臨?”

“都是。”

泰托斯伯爵看起來並不想說服他改變主意。“霍斯特一個小時之內就能做好出發準備。”

他確實做到了。男孩在馬廄裏見了詹姆,肩膀上隨意的扔著一卷鋪蓋,胳膊夾著一捆卷軸。他肯定不超過十六歲,但是已經長得比父親還高,長胳膊長腿,幾乎有七英尺,很瘦,動作顯得有些笨拙,額前有一綹頭發。“隊長大人,我是你的人質了。霍斯特,他們都叫我霍斯。”他咧嘴笑著。

他以為這是鬧著玩兒的嗎?“告訴我,“他們”是誰?”

“我的朋友們。我的兄弟們。”

“我既不是你的朋友,也不是你的兄弟。”這句話將男孩臉上的笑容一掃而光。詹姆轉向泰托斯伯爵:“伯爵大人,在這件事上務必不能有任何誤解。貝裏.唐德利恩伯爵,密爾的索羅斯,桑鐸.克裏岡,布蘭登.徒利,石心夫人……所有這些人都是逃犯和反叛者,是國王和所有效忠國王的人的敵人。如果我聽說你或者你的人私藏了他們,保護了他們,或者以任何方式幫助了他們,我會毫不猶豫的送上你兒子的腦袋。我希望你能理解這一點。同時也了解這一點:我可不是萊曼.佛雷。”

“你不是。”所有的溫和從布萊克伍德伯爵的嘴角消失。“我知道我在和誰打交道,弑君者。”

“很好。”詹姆騎上馬,向城門方向調轉馬頭。“我祝你今年有個好收成,並且能享受到國王的和平給你帶來的快樂。”

他沒有騎很遠。裘諾斯.布雷肯伯爵就在鴉樹城外等他,距離城牆的距離恰好在一個優質十字弓的射程以外。他已經騎上裝備完畢的戰馬,身著甲衣,巨大的灰色金屬頭盔上墜著一綹馬鬃的流蘇。“我看見他們撤下了冰原狼旗幟。”詹姆走近的時候,他說,“都解決了?”

“完全擺平。回家種地吧。”

布雷肯伯爵打開頭盔麵罩。“我相信在你進入這座城堡前,我有比現在更多的田種。”

“巴克城,樹籬城,蜂蜜樹村和它所有的蜂巢。”他還忘了一個,“哦,還有十字弓山脊。”

“一座磨坊。”布雷肯說,“我必須有一座磨坊。”

“領主磨坊。”

裘諾斯伯爵哼了一聲。“好吧,這還差不多。我是指現在。”他指著正和小派一起走進隊伍的霍斯特.布萊克伍德,“這就是他給你的人質?你被騙了,爵士。這小子太瘦弱,血液都是用水做成的。別看他這麼高,我任何一個女兒都能像打翻一根爛樹枝似的把他揍倒在地。”

“你有幾個女兒,伯爵大人?”詹姆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