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瑪麗哭過。
在雲天藍告訴她那麼多關於她曾爺爺和爺爺的事後,到洗手間大哭了一場。她是記者,而且一直以來追尋著正義公理,自以為能毫不畏懼地麵對各類醜聞和真相。然而,當雲天藍說她爺爺策劃了綁架案的時候,她畏了。當雲天藍說她曾爺爺和希特勒交易的時候,她懼了。如果做這些事的是其他人,她會將所有的細節深挖出來,讓他們接受大眾的譴責和法律的製裁。但現在,已經擺在她麵前的證據不容忽略,她卻指責雲天藍誹謗。可笑的是,她心裏那麼清楚對方並沒有一句假話。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家人會做壞事。她不喜歡貴族身份,因為她認為人生來平等,沒有誰比誰高貴。可她愛家裏的每個人,那是生來的血脈親情使然。她出生至今,雖有小小叛逆,生活其實十分平順。善心熱心的天性,讓她同情弱者,敢於和強權對抗。直到今天,她知道了自己的天真幼稚。她以為能把自己放在受害者的角度,深刻理解那種無力和悲憤,隻不過是她自欺欺人。因為,當最敬愛的爺爺被說成是壞人時,她想都不想,就對雲天藍和韓水青敵視起來。
如果不是簡蒼梧中立,恐怕她轉不過彎來,也做不回自己。
從洗手間出來,看到爺爺冒冷汗的鐵青臉色,羅瑪麗心中那一點點僥幸消失了。
“爺爺——”她想聽他親口承認,但她沒辦法那麼冷靜。
“藍斯,我以為你是君子紳士。”斯伯公爵有些憤怒得無理,“雖然我對你有歉意,但我並沒有針對你的家人。”
“閣下忘了那場火,要不是我發現得早,可能有四個人命喪你手。”水青卻不跟偽君子客氣,“而且你那位有著戴麵具嗜好的管家,差點殺了我。”
“那是他個人行為,我從沒讓他那麼做。”斯伯公爵低沉著聲音反駁。
水青冷哼一聲,事到如今隨他怎麼說都行,反正主謀已經非他莫屬。手下比他狠,那也是他的問題。
“爺爺,真是你。”羅瑪麗終於親耳聽證。
“羅蜜,我們家族裏的東西不能流落在外。從你曾祖父開始,就在一件件的找回,一件件的買回。我繼承了父親的遺願,不會再讓斯伯家回到爺爺變賣家具的時候。”斯伯公爵從不覺得自己是做錯的。
“所以販賣武器?向侵略者提供糧食?”羅瑪麗的正義占了親情的上風。她見過二戰的受害者,還親自訪問過,對法西斯主義和那場戰爭深惡痛絕。但她沒想到自己的祖輩曾經是幫凶。
“羅蜜,因為曾祖父這麼做了,我們家才能有今天。”地位,財富,盡在掌中。
“如果是這樣的發家致富,我寧可一家人擠小房子,吃麵包塗牛油,平凡度日。子女長大,自己會出去賺錢養活自己。然後原本擁擠的小房子,父母要抱怨太大又冷清。”羅瑪麗在采訪的過程中吃過苦,因此不是隨口說說,而是已經領悟的人生智慧。
“斯伯是高貴的姓氏,前十代是,後十代也會是。為了這個家族,你曾祖父放棄了自己的信仰。為了這個家族,我也不會堅持所謂的正義公理。因為世界,屬於有權力和金錢的人。羅蜜,你是記者,應該看得最清楚。”斯伯公爵不是天真派。
他的矛頭轉向默默不作聲的簡蒼梧,“格雷,你是否可以說你爺爺做生意的手法就幹脆明朗,經得起法律和道義的考驗?”
簡蒼梧回答不了。
雲天藍卻幫他回答:“他一個剛認親三年的人,你何必拉他下水?再說,現在這些事跟羅伊一點關係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