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江沅知道是時候該動手了,便靜悄悄地端著一碗藥,走到了皇帝的床榻跟前,輕聲道:“陛下,該喝藥了。”
他扶著荊皇支撐起身子,慢慢地把藥喝下,拿著藥碗的手甚至沒有抖。
喂完藥,江沅把藥碗放回在桌子上,慢慢地說了一句話。
“先皇駕崩,太子和太子妃剛打了勝仗,不會有比這更好的結果了。您說對嗎?陛下。”
荊皇腦子有點迷迷糊糊的,還沒反應過來,躺在床上愣愣地道:“什……什麼?”
江沅彎下腰,仔仔細細地把荊皇的被子給掖好,不緊不慢地道:“陛下,十九年過去了。”
“什麼十九年?”荊皇覺得自己有些不對勁,胃裏有什麼東西在翻騰著,他想要起身卻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江沅,你在說些什麼?”
“無礙,”江沅淡淡地道,“貴人多忘事,我自然理解。”
他起身來,望著花紋繁複的大門,語氣裏一點懷念的意味都沒有:“陛下還記得我當年剛進宮的性格嗎?”
荊皇腦子已經轉不過來了,隻能跟著江沅的思路走。
“記……記得,那時候你很活潑,不像現在這樣死、死氣沉沉。”
“是啊,”江沅低下頭,道,“尤其我還是醫生,可是人的心性是會變得,我還是更喜歡現在的自己。”
“不……不!江沅,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意思?”荊皇睜大了眼睛,道,“你要殺我?還是誰要害我?”
江沅看也沒看荊皇,而是自言自語地道:“天離快回來了,他不願意親自動手殺你,多得是人要殺你,我不可能讓他攔住我。雖然該讓沈硯書與蕭側進來與你說說話的,不過時間來不及了。”
他緩步走向躺在床上動彈不得的先皇,使得後者驚恐地看著他:“江,江沅!你、你做什麼?謀逆君上可是死罪!”
江沅臉上的表情冷靜的可怕,伸手蓋住了荊皇的眼睛,輕聲道:“不會很痛的,陛下。而且我可不是謀逆,而是……毒殺。”
荊皇的身體重重地抽搐了一下,隨即不再動了。
江沅的話卻還在繼續說道:“況且……您死了,還有誰能處置我呢?”
他慢慢地走出寢宮,表情由平淡轉為悲傷。
“來人啊!皇上……駕崩了!”
一時間,宮內大亂。
荊天離和蕭姚回到堯城的時候,麵臨的就是這麼一個亂掉的皇宮。
公主荊歌因為謀反被皇上下令禁足,不得隨意走動,公主侍衛也被收回,荊皇突發惡疾,哪怕聖手江沅就在身邊也沒來得及救回來。
恐慌在皇宮之間蔓延開來,所有人都等待在最後一個姓荊的人回來。
荊天離回來後甚至沒有登基大典,就匆匆地坐上了他的兄妹二人爭來爭去終其一生也沒能拿到的位置。
新任皇帝登基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主持荊皇的下葬儀式。
荊天離知道他的父親是怎麼死的,也知道江沅終於忍不住,在他回來之前動手了。
皇家陵墓的山坡上,寒風蕭瑟,吹起滿地的塵土。
他身邊站著蕭姚,兩人並肩而立。荊天離手裏拿著鏟子,看著麵前深坑裏的棺槨,眼神平靜。
蕭姚知道他此時沒有必要再偽裝自己,世上已然沒有人可以威脅到他的地位。不會有人去在意荊天離是否真的為先皇的死而悲痛,更不會有人對此提出異議,不會有人再阻擋他前進的步伐。
荊天離將土一鏟一鏟地蓋到棺槨上,兩人聽到不知哪裏傳出的蟲鳴的聲響,蕭姚閉上眼睛,緩緩吐出一口氣,眼神落在他身上,像是要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