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覺得自己問餘樂航的感情問題,簡直是自找罪受。
悶悶不樂一路,在樓道口和餘樂航分別。
她望向黑洞洞的樓道口,心中的不樂被忐忑不安的恐懼所替換,一瞬間她又想逃。
餘樂航看出來她在緊張,雙手按在她的肩膀上,微彎下腰,視線與她齊平,說:“別怕沈白,事情現在就擺在麵前,去麵對它。問題被麵對了,才有可能被解決。你可是沈白啊。”
沈白直視著他的雙眼,他的強心劑總是打得這麼及時。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既然早晚要經受這場風暴,那就早點向她撲過來好了,寧願淋成落湯雞,也不要做在樹底下時刻擔驚受怕會被雷劈的小傻雞。
沈白深吸一口吸氣,又緩緩吐掉。
她回頭向餘樂航揮手:“我要是哭著找你,你可要收留我。”
餘樂航笑著張開雙臂,說:“隨時歡迎。”
沈白掏出鑰匙,對準鎖孔好幾次都沒有成功開門,終於伸進鎖孔了,還沒擰,門就自己開了。麵裏麵,正站著麵沉如水的她的媽媽。
於琴一如往常彎腰把鞋放在她麵前,側開身,也不看她,說:“先進來。”
沈白聽畢,心裏一抖。
她媽媽有一副好嗓子,高昂不低沉,平常說話語調雖然一直都平平,沒有什麼婉轉的音調,但音色很好聽。
她剛剛的語氣和平時似乎並沒有什麼不同,但卻讓沈白發怵。
她長期住校,媽媽和她相處時間並不多,交心聊天更是鮮有。
媽媽這個角色在沈白的世界裏從來都是當她被父親罵了,媽媽站在爸爸的那一邊,或是默不作聲或是參與訓斥。
在事|後,再來她身邊說些話,那些話半參雜著教育讓她改錯不要惹爸爸生氣,半參雜著安慰。
很多時候,她還會給她買小東西,一些小零食,或者一些時興的小玩具,或者她央求了很久想要的東西。
如果說爸爸是那個敲棒子的人,媽媽便是那個給她酸糖果的人。
隻要媽媽在家,她從外麵回來了,媽媽總是會彎腰把拖鞋放到她腳邊。
她告訴過媽媽,她並不需要這樣做。沒必要這麼多此一舉,她可以自己去穿鞋子,彎腰太傷腰了。但是媽媽從來不聽。
媽媽總是在給她這些酸糖果,她好想問,為什麼都給我糖果了,還要給我酸掉的。
她不想吃酸的,她隻想要甜的。
沈白換好鞋,看到爸爸正坐在沙發上。電視正在放新聞,屋子裏除了主持人的播音腔外別無他聲。
飯桌上擺著五菜一湯。
是爸爸幾十年如一日在喝的苦瓜湯。
是她最討厭的湯。
沈建平肩背挺直坐得端正盯著電視屏幕,他向來對別人嚴格,對自己更嚴格。
他是山裏考出來的大學生,學業是他鯉魚跳龍門的憑證,身處再艱苦的環境他都從來沒有放棄過。早上四點起來抓瞎背書,最嚴重的時候背書背到嗓子咳血。
家裏窮得沒錢買筆,他用樹枝椏在土地上列算數,用完了一片土地就抹掉字跡弄平整繼續寫。
上學要走幾十裏地才能到學校,經常是天還沒亮就動身,但他還是經常遲到趕不上老師的課。趕不上他就自學,看一遍又一遍。在上下學路上的這段時間,他也用來看書想問題。
為了供他這一個讀書人,從大學到研究生再到博士。就算是他再怎麼在吃穿用度上節省,家裏還是近乎傾家蕩產。
砸鍋賣鐵供他讀書不是一句虛言。
為了能讀書,他積勞成疾的父母還沒享到清福就早早去世。
家裏上麵有兩個姐姐,都怨恨他,說是他白眼狼,與他早已斷了來往。
沈建平從沒有後悔過。
就算是讀博的時候,從家裏傳來母親不行了的消息,他也沒回去。
因為他正在寫他的博士畢業論文。沒有這篇論文他畢不了業,當時他的博士生涯已經被迫延遲了一年,再延畢下去,他沒這個臉。
後來他進高校當老師,正對複雜的人際關係和開不完的□□會議焦頭爛額。
就算傍上學校副院長的女兒於琴,這些問題也解決不了。
甚至因為他的來路,他在學校裏被攻擊,被白眼相待。
很多關於他的風言風語,他也不擅長長袖善舞,處處碰壁。
職業道路的順暢或許是他傍上於家的唯一好處。
他在讀研的時候追的於琴,看上的就是她的身份。
當時於琴在她父親手下當研究生,他是她高一屆的學長。
於琴長得好看,家世又好。人比他還高一點,他小時候營養沒跟上,影響了發育,長得不高也是他常受人欺負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