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斌怎麼回到鴻臚寺的值房的,自己都不記得了,反正從政事堂一路回來,路上都有人衝著他道賀,無論認識的不認識的,那些人都是那般的真誠。
下衙回府的路上,天還沒黑下來,沿路遇到的人,一看是盧斌,都會毫不猶豫的高聲讚揚。
“那人就是盧斌?”一處酒肆二樓靠窗的位置上,幾個年輕人正盯著經過的盧斌看,“就是那個賤種,一個庶子,妄圖能夠翻盤,誰給他的勇氣?居然敢和汴京盧家叫板!你家二叔也不管管?”
“如今的盧斌已經不是福州府一個九品主簿了,那可是從五品鴻臚寺少卿!”一旁的男子陰陽怪氣道,“人家現在自稱泉州盧家,背宗忘祖的貨色,這是要翻身做主人了!”
“你二叔也是庶子,現在卻一副盧家嫡子的做派,你這個嫡房長子活得夠卑微的。”另外一個青年嗤笑道。
“喝酒還堵不住你等的臭嘴!”那被譏諷的男子惱羞成怒起身,“看我下去教訓他一番!”
“盧兄,你現在可是白身,毆打官員,開封府不會放任不管的!”同伴見他起身,都各自規勸,適當的調笑無傷大雅,這要是真的把人給打了,他們也得倒黴。
盧家長房嫡子居然沒混到一官半職,盧家也是有蔭官的,卻被二房的人奪去了資格,這種日益增長的內部矛盾在這一刻化成了仇怨,一下子爆發出來了。
男子一把推開勸阻的同伴,手上不知道哪裏來的匕首,徑直跑下一樓,衝著騎馬的盧斌就這麼直直地衝了過去。
一切加持在我身上的屈辱,都給我消失吧!
匕首朝著盧斌後腰過去,卻不能寸進,他感覺被一股巨力拽到在地,摔了個七葷八素,手裏的匕首已經滑到遠處,周圍一陣雞飛狗跳。
“打死這個遼國奸細!”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那些原本都在躲避危險的百姓,都聚攏了過去,男人女人撩起袖子對趴在地上的男子一頓胖揍,“居然敢當街刺殺朝廷重臣,打死勿論!”
等到開封府捕快帶著衙役和軍巡鋪的人相繼趕到,驅散百姓的時候,那男子已經沒了氣息。
在場可是有數百人,一人一拳一腳,這傷害也是巨大的。
“那人的腿腳都被踩爛了,好在他是趴在地上,還能看清楚臉麵。”仵作上前查看,“這裏有塊碎裂的玉佩,上麵有個盧字,這”
仵作也不好判斷了,軍巡鋪的人也懵了,怎麼個意思?盧家內訌了?受害者盧斌騎著馬回來,看了眼凶手的臉,“居然是他?你們是說此人想要刺殺某?他是汴京盧府長房嫡孫,到底有什麼理由要來刺殺我一個庶子?”
有衙役帶回一把匕首,還聲稱有百姓聽到有人高喊遼國奸細,大家都怒而出手。
隨後這件事就放在了政事堂的桌案上,王旦和寇準三人麵麵相窺,這是什麼意思?汴京盧府的嫡子當街刺殺泉州盧府的盧斌?遼國奸細?那麼汴京盧府也是遼國奸細?
此刻輿論導向在朝著這個方向發展,汴京盧府門外自發的聚集了眾多汴京百姓,有人將裝滿糞便的汙水潑灑在了大門之上,不住的叫罵著,“狗漢奸,遼國奸細”之類的字眼。
盧寬已經從後門進府,勒令府內眾人隻許進不許出。
“荒唐,我等怎麼會是遼國奸細?”盧寬幾個兒子正義憤填膺的指責長房的幾個堂兄弟,“你們兄長平時就沒透露出什麼來?這是將整個盧家推向萬劫不複知道嗎?”
“此時解鈴還須係鈴人,要不找找三叔和盧斌?”有人提議道,“隻要盧斌前往開封府撤訴,我們就”
“給我閉嘴!”盧寬拍桌怒吼道,“一群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畜生!還有臉提你三叔?當初到底是誰逼著你三叔他們自立門戶的?盧家世代書香世家,應該是彬彬有禮的吧?怎麼會生出你們這幫畜生出來,喪門辱德!家門不幸,簡直是家門不幸啊!現在怎麼辦?一旦被烙上漢奸、遼國奸細的標簽,我等在汴京,在大宋都將再無立足之地!白身刺殺朝廷命官,被暴怒的百姓圍殺,聽聽聽聽!”
“阿郎,那些人往大門上潑了糞水,還圍在那裏不住地叫罵,前院有家丁女使被外麵拋擲進來的碎石擊傷了,現在府中的郎中正在救治。”管家驚慌失措的小跑進來,一一彙報。
“看著吧,開封府的處置用不了多久就會上門,你們討論下誰去坐牢,或者大家一起發配,這下你們安心了吧?”盧寬一屁股坐了回去,重重的歎息道,“三弟,二哥對不住你等啊!爹爹當年就預想到會有如今之局麵,卻堅持不讓分家,某有愧兄長和爹爹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