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甫醒來時,周圍吵吵嚷嚷,火光閃動。
“醒了?”這聲音……是於軾!林文甫猛地清醒了,睜開眼坐起來。
“怎麼了?一驚一乍的。守歲睡著還做噩夢了?”於軾給他倒了杯熱乎的白茶。
“我怎麼……你怎麼……”林文甫語無倫次地盯著麵前之人,是於軾沒錯,又不像於軾。
“表哥?”於軾湊過來,林文甫不由自主地攥緊衣襟向後躲,慌亂中撞翻了身後的紫檀案幾。
“沒事吧?”於軾疑惑道,“磕到沒?”
林文甫呆楞望著眼前的於軾,似乎年輕了些,目光溫和,全然沒有狠絕暴戾之色。
於軾撥開他的額發與林文甫額頭相抵,“嗯沒發熱。”
見於軾起身關窗,林文甫環顧四周——不是皇宮不是養心殿,這裏是於府,是於軾的院子。外麵劈裏啪啦的鞭炮聲此起彼伏。於軾方才說“守歲”?今兒是大年三十嗎?林文甫悄然挽起衣袖,胳膊上沒有傷痕。先前中毒的劇痛也全然沒有。
“軾兒……”他小心翼翼地試探道,“如今是什麼年歲?”
於軾訝異地看著他,“表哥你怎麼了?睡糊塗了?子時已過,昨日是尹盛二十四年的最後一天,今日是我即位的第一天,年號我還沒想好,你說叫什麼好?”
昨日……即位……林文甫低頭一看,自己穿的並不是服毒時的衣衫,而是一件縹碧色寬袖錦袍,衣裳很新,他記得這是十六歲時小姨許漪予他的新年禮。
一個驚悚的猜想在林文甫腦中炸開——我該不會是死而複生回到過去了吧!
林文甫低頭抿了口茶水,喃喃自語道,“要命,年三十已經過了,青鸞已至,大錯已鑄。我回到這個日子,不是還得死一回……”
-------------------------------------
次日一早,收拾板正的林文甫去給於軾的父母,於洋和許漪行禮拜年。他伏地叩首,說著吉祥話,不禁鼻頭發酸,險些流出淚來。這樣長輩健在、兄弟和睦的好日子,他失去得太久了,驟然失而複得,真真是喜極而泣。
離龍紋顯現還有三十日,林文甫除了四處拜年,便是在思索如何避免前世的慘劇。
先得想個法子,不叫人知曉於軾沒有龍紋一事。其實後背尋常並不會示人,隻要登基大典不展示龍紋,便能隱瞞此事。有些國君,忌諱露膚,並不向臣民示紋,隻以美樂珠示眾。坤的前任君王是位女子,不便露背,登基大典上也隻展示了美樂珠。須得尋個契機,暗示一下於軾。
至於自己,留在這裏總歸是隱患,林文甫思來想去,隻有離開於軾,離開都城,甚至離開坤,最為保險。
這樣思索著,林文甫立即跑去找許漪——最好說話最疼他的小姨。
“小姨,阿甫有個請求。”乖巧伶俐的林文甫給許漪端來一盤點心,又巴巴倒了杯茶捧過去,“我想離開都城,四處遊曆漲漲見識。”
許漪猶豫了,“阿甫,你才滿十六,獨自出行,小姨放心不下啊。不如等到弱冠之年?”
那就晚了!林文甫暗暗反駁,正月就得走。“小姨,我不小了,能照顧好自己。所謂‘讀萬卷書,行萬裏路,胸中脫去塵濁,自然丘壑內營’,阿甫這個年歲正是該多曆練的時候。您應了吧,好不好?”林文甫眨巴著漂亮的杏眼,小鹿似的晶亮純澈,沒人能拒絕他這副撒嬌模樣。
許漪鬆了口,條件是沿路派錦衣衛相護。
“別啊!小姨,那還曆練個什麼勁兒啊,跟犯人似的被看著。”林文甫摟著許漪的胳膊左搖右晃,“我自個兒去,保證一日三頓吃飽飽的!每日給您寫信!瞧見好看的胭脂發釵隨信捎給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