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那枚暗箭有所損壞,射出的力道沒有原本那麼大,刺中的是右肩,沒有傷及內髒肺腑,但傷口略深,失了血,需要靜養。
林文甫寸步不離地守著,直到次日午時於軾從昏迷中醒轉,才將吊在半空的心放回肚子裏。他鬆開與於軾緊扣的手,起身去端粥。
“別走。”於軾拉住他,陡然扯到傷口,“嘶——”
“別亂動!”林文甫小心地扶他慢慢坐起來,“我不走,我去給你盛碗粥,補補。”
林文甫端了粥坐回床沿,於軾眼神躲閃欲言又止。林文甫知道他在猶豫什麼,傷在後背,他擔心被發覺背上沒有龍紋。
“我知你自小厭惡生人觸碰,昨夜隻叫禦醫拔了箭、清了傷口,上藥、包紮更衣之事都是我做的。不用謝。”
“對了,禦醫說你失血太多,虛弱得很。我瞧著也是,連天子龍紋都因此隱不可見了。”林文甫對於軾將信將疑的神情視而不見,責備道,“你瘋了吧替我擋箭,人家要殺的就是你,萬一……罷了,”他吹涼了雞茸粥,喂到於軾嘴邊,“等你傷好了再罵。”
“本能,我也沒辦法。”於軾這頓粥吃得開心,舔舔嘴,“還要。”
“這第三碗了,不能再吃了。”林文甫絕情地端著碗起身擱回台子上。“側個身,我給你換藥。”
“不用換,”於軾神秘兮兮地眨眼,“表哥,你幫我把那邊箱子裏的小木盒拿過來,給你變個戲法。”
木盒裏有一顆徑約一寸、圓潤光澤的赤緹美樂珠,青鸞銜來的那顆。於軾將珍珠置於傷口處,橘紅色微光自珍珠中心散發出來,如同跳躍的火焰,又如流動的岩漿,光亮鮮明又柔和。齜裂發紅的傷口竟在這橙色光暈中,慢慢愈合,恢複如初。
“這珠子還有此等奇效,”林文甫看得呆了,驚歎不已。
“我也是無意中發現的,不過隻能幫助外傷愈合,平常也用不上,”於軾看著一臉好奇捏著美樂珠端詳的林文甫笑起來,“好玩嗎?”
“嗯!稀奇!那綠鳥還送你什麼好玩的了?叫表哥開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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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軾吃過午飯便要去知州府,林文甫不放心,“我再瞧瞧你的傷,當真好了嗎?”他扒到於軾肩頭,執意要確認。於軾隻得鬆了鑲邊白帛腰帶,褪下右肩處的錦袍,果然半點傷痕也沒有了。林文甫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之前的箭傷處,隻觸到光潔的肌膚和微微緊繃的背肌。身材真好啊,肩寬腿長肌肉勻稱的,林文甫嫉妒地想。
不止是背,於軾被林文甫略帶涼意的指腹摸得全身都繃緊了,慌忙拉上衣袍,“我走了,表哥兩日沒睡,補補覺吧。”
於軾走後,林文甫一頭倒在床上,想補覺卻睡不著。腦中如多幕劇一般換著場景——
“跟我回去吧,好嗎?”
“別動。”於軾抱著他從巷道走回驛館。
“表哥,以後別再這樣嚇我了。”於軾小心翼翼擁他入懷,臉埋在他頸窩,聲音有些啞。
於軾隔著被子抱住他,懷抱溫熱,替他堵住了噩夢中胸口裂開的大窟窿。
於軾毫不猶豫用身體替他擋了暗箭,倒在他懷裏求他不要再離開。
“本能,我也沒辦法。”
……
林文甫煩躁地蹬了被褥,氣乎乎地坐起來。他氣惱自己滿腦子都是於軾,明明打定主意這一世躲著他的,可一想到於軾黏人的樣子又情不自禁勾起嘴角浮出笑意。
一汪隱秘的甜蜜從他心底緩慢地蔓延開來,難以遏製地越來越強烈,逐漸充滿了他的身體,自發絲至腳趾,自前胸及後背……後背!林文甫陡然一怔,抬手摸向右肩。那裏是十六道深淺不均長短不一的刀疤,從右肩一路斜排到左側腰。
仿佛被冷水自頭頂澆下,林文甫瞬間醒了神,他搖搖頭,起身出去了。
那邊吳誌沒等到死士回來複命,便知大勢已去,未做過多掙紮。被押解入獄等待審查前,吳誌伏地叩首,求於軾放過其妻兒和妾室,她們對他的罪行並不知情。於軾登基之初便廢除了連坐之製,他告訴吳誌,若是查實其妻兒妾室對他所犯之罪並不知情,沒有幫攜之舉,便放她們自由,不會為吳誌所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