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寶兒趴在床底,屏息聽著外麵的動靜。
身體裏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燒,抑製不住的淺吟馬上就要衝破喉嚨,她不得不將身體慢慢挪動著,以求讓肌膚接觸到冰涼的地麵,來換取更多的自製力。
腦中閃過無數個模模糊糊的畫麵,等她努力想去抓住,卻倏而消失了,一陣劇痛襲來。
恐懼在心頭堆積,和體內的燥熱一起撕扯著她的意識,隻是她不能倒下,如果這一關撐不過去,她就要被那個惡魔一樣的匪首玷汙,永遠都離不開這座像牢籠一樣的青崖寨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時間流逝,好像僅僅彈指一瞬,又好像漫長得難以忍耐,耳邊亂七八糟的腳步聲的呼喝聲終於漸漸遠去。
她咬住舌尖,手腳並用地從床底爬了出來,拚盡全力翻出了南窗。
用一根發簪抵在手心,依靠疼痛帶來的片刻清醒,她深一腳淺一腳,踉蹌著往前跑去。眼看著前麵就是後院的圍牆了,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你這是要去哪裏?”
顧寶兒的心一沉,倏地回頭一看,那個姓羅的匪首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背後,好整以暇地看著她,那目光,仿佛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惡意戲弄,又好像看著掌中之物的篤定。
“你倒是很聰明,都這樣了還不忘聲東擊西,也算是能配得上我,”羅匪首一步步地朝她走來,輕聲誘哄,“可你能跑到哪裏去?你的家早就被劫掠一空,村子也沒了,要不是我,你早就淪為我屬下的玩物。寶兒啊寶兒,你區區一個農家女,能成為我的夫人,簡直就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還是乖乖從了我,要不然的話會落得什麼下場還用得著我說嗎……”
他拉長了聲調,語聲漸漸陰狠。
顧寶兒頭痛欲裂,腦中一片空白。
她是農家女,那她的父母是誰,家在哪裏?為什麼她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許是她的沉默再次觸怒了眼前的男人,羅匪首沒了耐心:“你別再挑戰我的耐心,我說了,隻要你乖乖聽話,以後有你的好日子過,遲早有一天我會離開這青崖山,讓你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可要是你再執迷不悟想著逃走……”
“噌”的一聲,冰涼的劍尖抵在了顧寶兒的咽喉處。
顧寶兒已經快失去意識了,非但沒有害怕,反倒因為這涼意貪戀地往前蹭了過去:“熱……好熱……”
姓羅的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了滿意的笑容,劍尖隨著顧寶兒的動作微微後撤幾分,又往上一抬,扣在她的下巴上:“這才乖嘛,來——”
尖銳的破空聲突然而至,等感覺到這懾人的殺氣已經晚了,他隻來得及勉強移開了一寸,“撲”的一聲悶響,有什麼東西紮進了他的後心。
嗓子眼裏一甜,一口血噴了出來,此時,劇烈的疼痛才從後心擴散開來,他強提著一口氣,踉蹌著轉身,用劍尖指著黑漆漆的夜色低聲怒喝:“什麼人,膽敢偷襲我!”
話音未落,急促的破空聲再次緊隨而至,兩道白光一前一後直奔他的腦門和前胸,鋥亮的箭尖上,一個奇特的符號在他的瞳孔中放大。
汝陽王!
此命危矣!
他手中劍一揮,第一支短箭歪了歪,擦著手臂而過,第二支卻再也躲不開了,受傷後的身體變得遲緩,箭尖直直地紮進了他的右胸。
遠處隱隱傳來的呼喝聲越來越近,廝殺聲、慘呼聲連綿不絕,回蕩在夜空中;幾乎就在同時,山寨中的幾名心腹渾身浴血地衝了過來。
“大哥,快走,汝陽王府的玄麟軍來了!”
“寨主,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
黑漆漆的假山佇立在夜色中,扭曲的洞口仿佛一張嘲笑著他的血盆大口,笑他這兩年來的苦心經營的基業即將毀於一旦。
生命力在極速地流失,羅匪首貪戀地看了一眼軟倒在地上的顧寶兒,眼中仿佛要滴出血來。
這嬌滴滴的美人,眼看著就要到手,卻雞飛蛋打一場空。
“走!”他從齒縫裏擠出了一個字來,轟的一聲,假山陡然炸開了一個黑洞,一眾人消失在密道中。
塵土和石屑飛揚,顧寶兒被震得清醒了幾分。屏息伏地,幾息之後她才喘過氣來,正要爬起來再逃,卻聽見一下一下的腳步聲沉穩地響起。
她本能地轉頭,向著聲音的來處看去,冰涼的月光傾瀉,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她眼前。
挺拔、矜貴、冷傲、肅殺。
深夜奇襲悍匪的大本營,居然穿了一聲白色錦衣,此人真是狂妄膽大。
顧寶兒的腦中模模糊糊地閃過這麼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