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前是朱紅色檀香木供桌,一塵不染,上麵端端正正地燃著金銅矮方香爐。
章成將三支青黛色線香插進香爐中,瘦削的脊背繃緊挺直,接著後撤兩步,撩衣而跪,在清冷微寒的初晨空氣中麵向師父恭敬地磕了三個頭:
“師父在上,受弟子一拜。”
師父坐在太師椅上,依舊嫌棄地撇著嘴捋捋胡子,但一對精光乍現的黑眼睛裏是掩飾不住的欣賞受用。
章成俯首時睜著眼,沒有表情,眼睛卻亮亮的。
他之前經曆魔人屠村,一夕之間失去所有,在魔教腹地受到非人的折磨,好不容易逃出來也是食不果腹、朝不保夕。
現在卻因為炎陵的求情和師父的收留突然過上了安寧平靜的生活,不論炎陵是一時興起也好,心存憐憫也罷,章成都準備將他們的一舉一動記在心裏。
若將來有機會報答的話……
想到這,章成用力閉了閉眼睛,聽見師父對自己說:
"行啦行啦,這師就算拜完啦,"老爺子打個哈欠,擺擺手,從懷裏摸出一個層層包裹的小巧錦盒:"諾,小子的拜師禮。"
章成看看坐於高位、童顏鶴發的師父,再看看師父身後斜靠在柱子上擺弄劍穗的師兄,有些遲疑地接過來打開,裏麵是滿玉瓶的丹藥。
丹藥那股幽然的清香,絲絲縷縷透過剔透的白玉瓶傳到空氣裏,令人一聞就知道價值不菲。
"喲,"炎陵在後麵踮腳望望,"老爺子今天這麼大方?"
師父抖抖拂塵,不悅的揚起花白的眉毛:"就愛湊熱鬧,練你的劍去!"
炎陵被拂塵抖得一個激靈,嘴上笑著答應,扭頭就拽著章成逛天玄山去了。
天玄山分內門外門,師父住在整個內門最靠近山頂的地方,晨有雲霧,晚有紅霞,風景獨好。其他長老依次往下排,直到與半山腰的外門相接。
而一應起居飲食建築,都錯落有致的坐落於半山腰,於內外門相接處呈拱衛之勢。這也意味著章成無論吃飯、練劍還是睡覺,都得每天來回從山頂到半山腰爬幾趟山路。
今天的山路不難爬,有師兄在,他被拉著飛來飛去,清風拂麵,倒也清閑舒服。
一路上,他跟著炎陵先逛遍天玄山,認認路,學學禮節,領過弟子服。
又去拜見過胖如洪鍾的大長老、瘦如仙鶴的二長老……形形色色的諸多長老。
長老們輩分更高,但不知為什麼都對師兄很恭敬,章成順帶著喝足了長老們待客的好茶。
這麼一趟結束,天色已近黃昏,於是他們折返前往弟子們的住處。
路上,章成和炎陵遠遠瞧見一個白衣飄飄,抱著個大木箱子的同門劍修師兄。
那師兄一開始被箱子擋得嚴嚴實實,炎陵沒認出來,走近到快擦肩而過的時候,忽然從半人高木箱後麵冒出個黑發毛絨絨的腦袋,對著炎陵新奇道:"天焰,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今天居然不練劍?"
炎陵聞言看向山路對側:"我帶天成出來轉轉。蘇沐,是你啊!"
章成則照著炎陵教他的禮節,規規矩矩抱拳道:"蘇師兄。"聲音悶悶的。
蘇師兄麵如冠玉,聲似清泉,語氣總是輕鬆自在,章成對他印象深刻,昨天就是這位蘇師兄拉著炎陵說悄悄話。
章成不發一言地往炎陵身邊靠了靠,他不喜歡蘇沐,這人居然勸師兄不要收留自己,章成記仇。
與章成的沉悶不同,炎陵頗高調地領著章成,像那種端著珍寶到處走的珠寶商人,臉上似乎明晃晃寫著招搖的標語:"看!我師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