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左庶長府,衛鞅對景監一陣吩咐,兩人便分頭行事。《免費txt下載》景監將太子請到衛鞅書房,為其講解變法原由和新法令的內容。衛鞅則將趙亢帶到政事廳,訊問抗法事件的詳細經過和趙亢的政令舉措。一個時辰後,衛鞅結束訊問,來到書房。太子一副專心聽景監講解法令的樣子,目不斜視。衛鞅正色命令,“景監長史,將太子留左庶長府十日,研習新法,十日後考校。”景監答應一聲“遵命”,拱手道:“太子,請到小書房。”太子驚訝萬分,銳聲道:“如何?爾等敢軟禁太子?!”衛鞅拱手道:“太子尚未加冠,卻擅自幹政,臣代君上執法,不得不罰。”說完大袖一甩,徑自出門。景監拱手道:“太子,左庶長是在保護你,其中深意尚請太子細察。”太子冷冷一笑,“保護?哼!走吧。”便徑自出門。景監將太子安頓在備好的一間小書房,又安排好護衛和仆役,方才匆忙的去見衛鞅,也顧不得太子老大不愉快。
暮色時分,衛鞅帶著全副班底並一千名鐵甲騎士,飛馳郿縣。
秋風一起,大地一片蒼黃。樹葉飄落,遍布井田的民居便疏疏落落毫無遮掩的裸露在田野裏。按照衛鞅的變法部署,現下本該是忙忙碌碌的拆遷、整田和分田了,田野裏也自當該是熱氣騰騰了。但是一路所見,除了櫟陽城外的田野裏有動靜外,所過處竟是一片冷清,秋風掠過曠野,觸目盡是蒼涼。
馬隊奔馳在井田的車道上,衛鞅覺得特別不是滋味兒。他沒有料到趙亢作為一個秦國名士,作為一個大縣縣令,竟是如此懦弱。也沒有料到太子作為國家儲君,竟是如此的幼稚衝動。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這兩個人都不是興風作浪者,他們的背後肯定有更為陰鷙的人物。對於變法過程所能遇到的種種阻力,衛鞅都做了周密的預想,他不但精細的揣摩了各國變法失敗的原因,而且在魏國親自經曆了官場的種種陰謀沆瀣,自然不會將掀翻舊製的變法看成唾手可得的美事。雖然他不能預料,陰謀和阻力在秦國將以何種形式出現,但是各種基本的應變方略他是有準備的。對目下的“抗田事件”,衛鞅雖然感到了沉重的壓力,卻是絲毫沒有驚慌,他有自己獨特的處置方法。
進得郿縣城,衛鞅吩咐車英立即在縣府外的車馬場搭築一座轅門大帳。
這轅門大帳,本來是軍中統帥在戰場上采用的,縣城有官府,再搭轅門就頗顯蹊蹺。車英不解,對景監示個眼色,意思是提醒一下衛鞅不必多此一舉。景監卻擺手道:“搭吧,左庶長自有用場。”車英不再猶豫,令旗一擺,一隊甲士片刻之間便將大帳搭起,二十輛兵車一圍,一座轅門帥帳頓時顯出。衛鞅又吩咐景監在轅門口樹起一塊兩丈餘高的木牌,大書“左庶長衛鞅 力行新田製之總帳”。大牌一立,旗幟招展,甲士環列,一片威嚴肅殺的氣氛頓時彌漫開來。
衛鞅進入大帳,立即吩咐景監率一班文吏進入縣府清理民籍田冊,並立即發一道緊急公文到櫟陽東部的下邽,命令下邽縣令立即押解東部孟西白三族的族長,火速趕到郿縣。東去特使出發後,衛鞅又命令車英帶六十名甲士,即刻前去白氏田莊。
白氏族人居住在平原地帶。郿縣的渭水平原主要在渭水北岸,大約五六十裏寬。孟西白三族就占去了三十多裏寬的地麵,其中白氏一族地土最廣,約占三族的一半。白龍身為族長,和六個兒子都有田籍,七家井田共占地將近五千畝。白龍一人的“大井”,就有田八百多畝,清一色的臨渠水田。但是,白龍的莊園卻建在大兒子的井田中,沒有占用最好的水田。這片莊園占地五六畝,瓦屋二十餘間,居住這白龍一家三代八十餘口,算得上農家罕見的大家庭。白家能夠勞作耕耘的人口不過十來個,卻如何種得如此多的土地?
這就得說說自由民和隸農的關係。
第八章 瓦釜雷鳴渭水刑場竟對大臣貴族開殺(3)
西周和春秋時期,公室的領地和貴族的封地,都直接由奴隸耕作,貴族和公室、王室直接管理,直接收獲。那時侯,自由民和奴隸(隸農)沒有直接關係,自由民占有的土地數量不大而且必須自己耕耘,直接向官府繳納賦稅(實物徭役多錢幣少)。後來,商品交換的活躍,大大改變了各個諸侯國新貴族的觀念,覺得直接管理大量奴隸在廣袤田野上耕作的舊方法太得笨拙,管理吏員龐大且效率不高。就有許多新貴族將封地土地分散委托給富有耕作經驗的自由民,同時也將原來的奴隸(隸農)分配給自由民,由自由民督導管理隸農耕耘,貴族直接從自由民收取應該得到的“租稅”。戰國初期,這種形式在東方國家已經比較普遍,一些大諸侯國變法後,許多隸農也變成了自由民。但在秦國,還延續著自由民管轄隸農的老式井田製。這時的秦國,所有的可耕田都分割在自由民名下。官府隻承認自由民的“田籍”(分田占田的資格)。官府和貴族分派給自由民的奴隸(隸農),隻是勞動力,隻在“地主”的土地上勞動。於是,自由民都成了大大小小的“地主”,擁有或多或少的奴隸(隸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