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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二的事,誰都不知道。我對村裏說,老二是出山幫親戚去了。哎,先生,你可不能露底嗬。”黑九神秘的笑著叮囑。

嬴駟默默點頭,心裏竟是一陣莫名的悸動。

黑嫂卻抹抹眼淚笑道:“別說了,黑茅去,我也沒攔擋嘛。黑茅,兒雖是獨子,陣前可不興貪生怕死……”一句話沒說完,黑嫂已經泣不成聲。

黑茅霍然站起,爬到地上咚咚咚給父母叩了幾個響頭,粗聲大嗓道:“爹,娘,你等放心!兒不立功,誓不還家!”

黑九大笑,“好兒子!有誌氣!走,該送你們上路了。”

嬴駟陪著黑嫂一起來到山口小道時,太陽已經升上了半山。隻聽一陣轔轔車聲,三輛兵車從山外駛來。黑嫂笑道:“那是縣府派來接兵的。你看,他們出村了。”隻聽一陣悠長的牛角號聲,大群村民簇擁著十二名青年出了村口,當先一幅紅布,大書“黑林溝義勇新兵”。青年們後麵,是村中小青年們抬著的十二張木案,每張木案上一罐米酒一把長劍。來到山口,黑九向兵車前的縣吏拱手高聲道:“黑林溝十二名義勇新兵,送到。”

縣吏拿出一卷竹簡高聲點名,查對無誤,一揮手,“新兵換甲——!”

新兵一個個魚貫走到兵車前,從縣吏手中接過一套鐵衣,又回到木案前將原先布衣脫去,換上黑色甲胄,頓見人人精神倍增英氣勃勃。

黑九大喊:“老兵頭們,獻酒壯行——!”

十二名白發蒼蒼的老人走到案前,各自捧起那黑色的小陶罐,齊聲喝道:“黑林溝,英雄酒!後生上陣莫回頭!”十二名鐵甲新兵鏘鏘然列隊,單腿跪地,雙手接過陶罐咕咚咚一飲而盡,霍然站起,齊聲高喊:“飲得英雄酒,上陣不回頭!”

黑九又大喊一聲:“姑娘們,贈劍——!”

十二名紅衣少女噙著淚花,各自走到戀人的案前,捧起雪亮的長劍,雙腿跪地,將長劍高高舉過頭頂。新兵們雙手接過長劍,向戀人深深一躬。

少女們站了起來,齊聲唱起了悠長的山歌:

君有長劍兮

守我家園

我有癡心兮

待君回還

兩心無悔兮

悠悠青山

征人遠去兮

流水潺潺

猛士歸來兮

布衣高冠

日月無改兮

桑麻紅顏

深情的歌聲中,新兵們拱手辭鄉,跳上兵車,轔轔遠去了。

嬴駟眼見黑嫂搖搖欲倒,連忙扶住。望著遠去的兵車,黑林溝的男女老幼哭成了一片。嬴駟也早已經是雙眼朦朧,心中禁不住的顫抖著。

那一夜,嬴駟徹夜未眠,聽著屋中黑九夫婦的喁喁低語,看著夜空的滿天星鬥,自己也弄不清想了些什麼,直到天亮,才昏沉沉睡了過去。

光陰如梭,倏忽之間嬴駟在黑林溝一住就是三年。本來,他是可以早早離去的,可是總覺得不能離開。他到秦楚邊境去了,也到商於其他縣去了,但都是一兩個月就又回到了黑林溝。嬴駟終於弄明白了,自己是在等黑茅回來,想親自看到黑九夫婦和他們唯一的兒子的相聚。三年中,他和黑林溝父老已經有了深厚的情誼,黑九夫婦待他又象兄嫂又象父母,使他時常感慨不已。反複思忖,嬴駟覺得不能再等了,他畢竟不能老死在這裏啊。他還要順著自己的路走下去。

這年春天,嬴駟終於決定要離開黑林溝了。

消息傳出,村民們竟扶老攜幼的將嬴駟送到山口。這個送塊幹肉,那個送張獸皮,交口誇讚秦庶是個知書達理的好先生,日後一定能做大官兒。嬴駟堅決推辭了父老們的禮物,答應日後一定再來拜望黑林溝父老。

黑九夫婦感慨唏噓著又將他送到山口。黑嫂抹著眼淚塞給嬴駟一袋鐵錢,“兄弟呀,你兩手空空的走了,啥也不要,大嫂我如何安心?帶上這點兒錢,路上方便些個……”黑九揉揉眼睛笑道:“我說秦庶老弟,何必四處遊學奔走?反正黑茅也不在,我們就一家人過了。將那個女子娶了來,分一方田,掙個爵兒,再生幾個兵娃子,多好!”

嬴駟雙眼含淚深深一躬,“大哥大嫂,秦庶本當待黑茅兄回來再走,奈何還要完成修業。黑茅兄榮歸之日,我一定回來。秦庶告辭了。”

“哎哎哎,別急。”黑嫂趕上來悄聲問,“她,咋個沒來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