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號,是在下來路上才想出的。隻有寥寥百餘人,還大都散在山東六國。也是當初君上剛剛即位時,覺得六國內情刺探不力,便將秦國原在六國的秘密斥候從國尉府剝離,歸總交我掌管。大哥,不對!丞相的事兒,便是借了這個方便,我也是借此做了一回商人。”
“你這黑冰台,可曾在鹹陽動過手腳?”
“那可不敢呢。”嬴華笑道:“秦國唯法是從,縱有權臣不軌,都是依法懲治,如何用得此等手段?丞相怕黑冰台亂政麼?”
張儀臉色緩和了一些:“一個國家走上正道,那是千難萬難的一件事兒,些微縫隙,都有可能毀壞根基。所謂千裏之堤,潰於一蟻,便是這個道理。以文亂禁,以武犯法,正是法家治國最反對的兩宗大害。商君焚書禁俠,正是為了杜絕這兩大禍端。小弟若到六國官場走上一遭,便會看到上層傾軋的黑幕:不**製,唯講勢力,結黨營私,豢養死士,為自己清除政敵。專諸刺僚、聶政刺韓、要離刺慶,天下赫赫有名的刺客,最後都成了攪亂國政的利器。這次吧,因蘇秦合縱而被封君的四大公子:信陵君、孟嚐君、平原君、春申君,都算得天下英雄了,卻也都是各自養士成百數千,所為何來?還不是顯示強力?六國朝局無定形,一半原因在崇尚陰謀、刺客與暴力。秦國之所以清明,正在於法製擔綱,官場多公心而少私禍。黑冰台一出,隻恐它會變成一頭難以駕禦的怪獸,到頭來傷了秦國根基啊。”
嬴華聽得良久沉默,半晌道:“丞相大哥說得大是,原是我思慮淺薄。隻不過,黑冰台隻對外不對內,不用太可惜了呢。”
張儀被嬴華一個“丞相大哥”叫得不禁莞爾一笑,氣氛卻是緩和了許多。
“丞相大哥,在下小弟有一法,可防此患。”
張儀終於禁不住大笑:“丞相大哥?在下小弟?虧你想得出!說吧,甚個方法?”
“且先不說,保管丞相大哥滿意便是。”
“好,事關重大,且容我與右相、上將軍、太傅商議,再稟報秦王允準。”
嬴華驚訝了:“喲!這可是丞相的份內權力,如此無擔待,黑冰台還是秘密麼?”
張儀銳利的目光驟然盯住嬴華,卻又釋然笑道:“你公子哥兒懂個甚?此等團體一旦成立,威力必是奇大。若不事先通報國中大臣並經我王允準,就會成為你我手中的私家利器,害人害己害國家,後患無窮。張儀縱有擔待,豈能拿國命玩笑?”嬴華終於明白了其中幹係,卻又故做生氣道:“芝麻大個事兒,叫丞相大哥一說也成了番瓜!好吧聽你的,誰教我要討官兒做呢。”
嬴華走後,張儀思忖一番,立即將黑冰台一事起草了一份專門密件,連夜上書秦王。惠文王接到密件,次日便召丞相張儀、太傅嬴虔、上將軍司馬錯、右丞相樗裏疾進宮商議。君臣議決:秦國成立黑冰台,隸屬丞相府行人寺管轄,直接聽命於丞相張儀;其所需經費與屬員俸祿單列,由右丞相樗裏疾掌管發放;其屬員遴選由太傅嬴虔與上將軍司馬錯確認,並發放“鐵鷹牌”方為有效;其屬員之爵位封賞,則須經秦王下詔;黑冰台所有事宜,隻限君臣五人知曉。
如此一來,黑冰台便成了隻能對外,而不會對朝局國政造成無端威脅的秘密利器!
張儀回到府中,正要差人去召嬴華,她就恰倒好處的翩翩來了,進門就問:“丞相大哥,如何啊?”張儀笑道:“你有耳報神麼?如何總是來在節骨眼上?”嬴華道:“我呀,心思一動,就知道那裏有事兒了。”張儀揶揄道:“噢,巫婆一個了。”嬴華咯咯笑著:“就做巫婆,老纏著你!”張儀卻沒聽見一般正色道:“公子大策已經我王決斷,立即著手。自今日起,公子便是丞相府屬官,職任行人,專司外事。”
“是!屬下參見丞相。”嬴華立即精神抖擻的深深一躬。
張儀又將禦前朝會商定的有關黑冰台的諸般職掌說了一遍,末了道:“黑冰台的所有事宜:總帳地點、劍士數額、所需金錢等,要盡快開列施行,若能在冬日之內完成,便能在來春出使六國時派上用場了。”
嬴華道:“屬下請丞相即刻視察黑冰台舊帳,也許丞相另有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