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嘿嘿嘿!”須發灰白的漢子咧著嘴斷斷續續的笑了幾聲,突然之間卻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的踉蹌著反身跑進大門:“二弟成了!成了!六國丞相了!六國丞相了!啊哈哈哈哈!”
隻聽一陣雜亂的腳步聲,一個女人尖聲嚷著:“做好夢都瘋了你!還六國丞相呢,六國天子倒好!蘇代,扶他進去!別再出來丟人顯眼!”
“不!不進去!二弟做了丞相了!六國!哈哈哈,六國!”漢子的掙紮聲與一個年輕人的勸慰聲、女人的嗬斥聲、大黃狗激動的汪汪聲夾雜在一起,院子裏竟是亂紛紛一團。
老顏率聽得分明,便大步踏進門檻高聲道:“敢問:蘇亢老前輩可在?”
院子裏的吵鬧聲立即靜止下來,尖聲嚷嚷的黑瘦女人驚訝的回過頭來盯著這個須發雪白氣度不凡的老人,突然間臉上便綻開了一片笑容:“喲!老大人一看就是貴人,家父如何當得起前輩兩個字?敢問大人:何事光臨寒莊茅舍?”不多幾句話,竟是慣於應酬的掌家模樣。
正在勸慰中年漢子的布衣年輕人走過來肅然一躬:“啟稟老大人:家父久病在榻,這位是我家掌家大嫂,大人有事,但說便了。”
“掌家大嫂接天子詔——!”老太師蒼老的聲音竟是分外響亮。
“喲!天子詔啊!”女人叫了一聲,兩手在衣襟上直搓,腳下卻團團亂轉,慌亂得無所措手足。布衣青年過來扶住她道:“大嫂莫慌,大禮接詔便了。”說著便往邊上跪倒:“洛陽子民蘇代接詔。”大嫂一見,連忙學樣兒跪倒,顫抖著尖聲道:“蘇大娘子,接詔!”
顏率接過老內侍遞過的詔書打開,悠然高聲念誦道:“茲爾蘇氏,秉承王道,教子有成。蘇秦合縱,大功告成。消弭刀兵,弘揚德政,六國丞相,光耀門庭。特賜蘇亢伯爵官身,蘇門其餘人等子爵官身;著王室尚坊立功臣牌坊,造六國丞相府邸。大周天子四十年秋月。”
黑瘦女人驚愕得張大了嘴巴,竟是說不出話來!
蘇代低聲道:“大嫂快謝恩了。”
女人似乎大夢初醒:“啊啊啊,謝恩!對對對,謝恩!蘇大娘子,謝過天子恩典——!”尖銳顫抖的聲音中夾著咚咚咚的叩頭聲,竟是滿頭流汗。
“抬過禮盒。”顏率一聲吩咐,四名老內侍抬過兩口大銅箱,顏率上前打開道:“這是天子賞賜蘇府的黃金百鎰、絹帛二十匹。三日之後,六國丞相府著手建造,望掌家早做安排,定妥宅基。老夫告辭了。”
“喲!老大人如何走得?總要嚐一口草民的熱酒了!”大嫂已經緩過神來,興奮得滿麵紅光,一疊連聲的邊施禮邊攔擋。
“無須叨擾了,掌家謹記:但有所請,可到太師府見老夫便了。告辭。”老顏率說完便出門登車走了,身後竟傳來一片連綿哭聲。
次日清晨,一輛破舊的牛車咣當咣當的駛進了洛陽。蘇代與大嫂帶著老蘇亢的信求見太師,再三申明:唯願官府修複被流民洗劫毀壞的蘇莊足矣,不敢勞動天子建造六國丞相府邸。顏率卻是不敢怠慢,立即驅車到蘇莊與奄奄一息的老蘇亢商議,老人竟堅執不受府邸。老太師隻好稟明天子,除了原樣修複蘇莊外,隻新建門庭與功臣牌坊便了。東周公大是高興:蘇莊雖大,房屋卻很少,也沒有多少禮儀講究,比建造豪華氣魄的六國丞相府邸簡單多了!
將要入冬時,蘇莊便修複好了。那高大的功臣牌坊與金碧輝煌的六國丞相府門廳,又一次驚動了洛陽國人!人們嘖嘖稱奇:眼看窮得狗都快要餓死了的蘇莊,如何竟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六國丞相府?六國丞相誰聽說過?那個黑瘦的女人又活泛起來了,整日歡聲笑語的張羅著迎接叔叔歸來呢。象霜打了一般的兩個蔫後生也頓時精神了,鮮衣怒馬,腰懸長劍,竟日在功臣牌坊前迎送川流不息的錦衣貴客。驚歎乍舌之中,人們卻是看不見那個拄著一根鐵手杖領著一頭大黃狗的老人,在最值得他風光的時候,為什麼老人就偏偏不露臉呢?
秋風蕭瑟黃葉鋪地時,快馬斥候傳來消息:蘇秦車駕進入了洛陽地麵!